痕极又痒(5)

作者:扬枚芝


我以前给她取过很多亲昵的称呼,在别人面前则会喊她的大名。

可是,“言颐可”这三个字,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我生活中了。

渐渐地,没有人跟我说她的近况,没有人询问我“你跟言颐可怎麽回事”。

即便有关系不错的朋友问起,也只是小心翼翼的以“她”为称呼。

比如:

“你跟她还有联系吗?”

“你还没忘记她吗?”

“你和她真可惜啊!”

……

是的,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只有一个“她”。

只需要一个简简单单的代词,就可以直接指向言颐可。

不会混淆,不会有任何歧义。

我陷入自己的回忆里。

阿旭突然推了推我肩膀。

“嘿,想什麽呢这麽认真?”

我摇摇头,没说什麽。

我又继续问他:“那后来呢,你跟这个姑娘怎麽样了?”

让别人把故事讲完,是一种美德。

他长长叹了口气:“没怎麽样。”

“看见了吗?”他指了指门口亮着的霓虹招牌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午夜红茶”四个亮闪闪的字。

“以前我的酒吧不叫这个。”

“刚开业的时候,这里叫Deliberate,就是下面那串英文。”

“午夜红茶”之下确实有一行不太起眼的英文。

“Deliberate,”我看了看酒吧中乐队演出的小舞台,后面贴了不少十分有年代感的海报,其中几张Beyond海报占据了很显眼的位置。

恰好此时酒吧里放着《不再犹豫》这首歌,我大约记得Deliberate是那张专辑的名字。

“我或许猜到你这个名字的来由了。”

阿旭夸张地挑着眉,像是找到知音一样拍了拍我肩膀。

他告诉我,刚开业的时候酒吧生意并不好,有人说可能是他的名字起得有些不好念,没办法通过口口相传扩大知名度。

他一想也对,却并没有更好的名字可以替换。

“那个姑娘听到有人喊路先生,回头之后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人。我走过去想借着这个话题搭讪,但她没接茬儿。”

“她可能也不是真想找到所谓的路先生,回头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这都是我猜的。”

“我问她想喝什麽,正好她朋友点了一杯长岛冰茶,我问她,要不要也来一杯。”

“你猜她说什麽?”

“她大概说,不喝长岛冰茶,来一杯午夜红茶。”

“厉害啊!猜得差不多。她说的是,午后红茶。”

“你说我就是一开酒吧的,酒里边儿哪有什麽午后红茶?这不摆明了麽,人在友好地拒绝我。”

“所以你就因为这件事,把酒吧名字改了。”

我笑了笑,喝光了咖啡,含一块冰在口中。

“对。我把午后改成午夜了,你别说,还挺符合我这个酒吧的调性。”

“后来生意还真好起来了。”

“可惜那姑娘再也没来过。”

他释怀地笑了笑,又接着抽手中的半截烟。

“你听,我这儿音响系统不错吧?”他忽然说,“花了大价钱呢!”

“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不就夸过了。”

我仔细听着,由于这个点儿没什麽客人,空旷的室内甚至能感受到音浪带来的微微震动。

热血又激昂的歌声抓着我的思绪飘起。

我忽然想起我与她分开之后,在德累斯顿度过的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不会德语,没有住处,浑身上下凑不出五十块钱,母亲早已回国另嫁,父亲为躲债不知所蹤。

我夜晚瑟缩在中餐馆后厨的隔间,用手机给她拨过一个电话。

“喂?你是?”

电话意外地接通了,我根本不敢开口,我连僞装逞强的力气都没有了。

由于太长时间没有进食,我已经感受不到饑饿,身体只像是一副勉强支撑的骨架。

我从小接受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教导,认为男人哭泣是一件丢人的事情,这段时间的种种变故也没有让我的情绪失控崩溃。

直到我听到她远隔万里的声音在这个沾满油污的手机听筒中传来时,我的鼻腔和喉咙像是失去控制,酸涩无比。

她也许是听到了我咬着指节屏着气息时忍不住发出的小小啜泣声。

“路沉是你吗?你离开伯明翰去了哪里?”

“你在哪?我去找你。”

“你别躲着我。”

“你是不是现在不方便说话?最近遇到困难了对不对?”

“没关系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温柔的声线像是要击穿我的心髒。

最终我什麽都没有说,挂断了这通价值不菲的越洋电话。我们那时已经分手,我不应该打扰她的生活。我相信没有我这个麻烦缠身的前男友,她会过得更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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