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开灯，点火，等待灯内部气体充足。

孔明灯承载着少年少女彼时心中的祈愿，一盏接着一盏，飘飘蕩蕩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司晨四人擡着头，不舍得从点点亮光移开目光分毫。

——我们的未来，也会像它们一样梦幻而明亮。

晚上的操场照样是昏暗的，司晨和陆刈不知何时背离了人群向教室涌去的方向，在操场上一圈圈地散步，猜测与谈论着今年高考可能的重点。初夏的热气在夜间缠绵地游走在空气中，将两个人层层包裹，语声渐息。

“对了，这个给你。”

月光温柔地照在司晨脸上，她从兜中掏出两根红绳，“一共两根，你和张至一人一根。周末的时候我和父母去了寺庙，给我们四人都求了学业昌隆。”

陆刈也递出两个福袋，笑道：“一样，你和陈姝一人一个。”

他们几乎在同时想象着对方在烟雾缭绕的庙中虔心祈祷的样子，而后，空气中的潮意和热意随着想象慢慢潜到他们的颊上。

轻咳一声，陆刈试着将红绳单手系到手腕上，却几次没能成功。司晨站在一旁，看着他认真地和自己的笨拙竞赛，意外觉得可爱。

“……需要我来帮你吗？”

语声一出，红绳恰好成功打上了结。陆刈正想道谢不用，却鬼使神差般地将结又扯散，捏着红绳的一端，轻轻放到司晨手中。

“那就，拜托你了。”

梦幻而明亮的未来，有如此多不确定的事情在等待着我们。

陆刈看着俯身认真打结的司晨，心跳前所未有地加快。

可是，至少在这一刻，让我保留这条红绳的意象，吉祥的、满载着你的祝福的、是你亲手系上的。

初夏尾声

固定的、模式化的日程，总让人觉得时间飞快，回首望去不过一片模糊，好像在过其他人的人生。只是自己真正在经历时，觉得鲜活真切。眼见着，高考已经到来。

司晨将红绳和福袋收入包内，她没有时间检查自己心中的悸动抑或其它，数天、数月、数年的準备，要在今日毕其功于一役。然而她也算不上紧张，该複习的她已经完成，应当会的题目也早早演习，错题同样一遍遍历数过；整套高考的流程跟着学校的模拟考走了一遍又一遍，效率最高的方案烂熟于心。没有什麽好担忧的，要做的就是沉心静气，专心于考试的一词一句。

和平时上学时间一般无误地出门，照样嘱咐了父母不必等候在考场外，留了午餐在家中就好。步伐不缓不急迈向校门，远远是一片喧闹嘈杂，老师们穿着红色的衣服，耐心引导学生进教学楼。班主任和英语老师看到司晨后向她笑笑，比了个必胜的手势。

司晨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融入高中校园，一瞬间，所有外界的閑音都好像被过滤成了脑海中的交响乐，嗡嗡地和她一起共振着。头顶的树叶被阳光晒得鲜绿，好像有眼泪要伴随着突如其来爆发出的感伤一起流下来。她朝两位老师握了握拳头，在空中挥舞两下，转身快速上楼，细数着阶数，试图把心中的动蕩平静下来。

“喂！！！！”张至在司晨身后一声大叫，“终于赶上了，叫你好几声……哇，你怎麽哭了！天哪！天哪！”

司晨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原本因为听见熟人声音而抑制不住的情感，和着张至惊慌的叫喊，既笑带泪的在楼梯间爆发出来。抽噎了五分钟停下后，张至无语地瞪视着她：“你太过分了，哪有说哭就哭的，一点心理準备都没有！”接着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擦擦吧。”

司晨瞪回去：“这餐巾纸都不知道有没有用过，才不要呢……”

“真是不识好人心……”

大概是长期压抑的心绪因为哭泣被疏导了出来，司晨写语文试卷时，总觉得头脑清醒，似乎是这段时间写过的最顺手的试卷。检查时又揪出来几个选择题上的错漏，弥补上现代文几个新读出来的点。笔堪堪落在错别字改正的最后一笔，铃声就响了起来。等监考老师一步一步轮着收上答题卷时，司晨又从写试卷的沉浸状态中脱离出来，回归沉着冷静。

出教室门后，司晨远远望见逆着人流朝她走来的陈姝。两个人默契地回避了和语文考试相关的话题，躲开热烈讨论的人群，顺着熟习的小路走到校门口，閑扯着天气和吃食。分离时，没有任何鼓励、祝贺的话。她们彼此深知对方的性格，积极正向的言语自然是好的，只是在这个要紧的关头，过于激情的鼓励只会消耗脑力，有损平静的状态。挥一挥手，等待着考后的再相见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