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恳切地看向司晨：“或许，我只是说或许，你可以试着给自己划一个总分分数线，然后计算在这个标準下的各科分数，或许会对你有帮助。”

控制住自己不要说出想去的大学名称，控制住自己不要说出想去的城市名称。

哪怕毕业后就分别，哪怕毕业后就离散。

尽管我知道自己对你的影响微乎其微，但这一点微乎其微的影响，我也会觉得是不纯粹与不纯洁的引导。但是，但是你不应该被任何人引导，你应当去想去的地方，或者被你自身命运的偶然性指引——

“……可以仔细参考家人和老师的意见再做出决定，司晨。”

“那麽，你想去哪里呢，陆刈？”司晨突然发问。

转头，陆刈撞进她的眼睛中。

而后，听见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向他说明：“朋友的意见，也是我想参考的。”

一瞬间，微风轻轻拂过，不知从何处飘来花瓣，近乎奇迹般地缓缓落在二人肩头。

而阳光微醺。

“……北京，或者杭州。”

司晨在回程中仔细考量着这两所城市，每所城市代指的含义都如斯清晰。前者代指清北，每一位高考学子的梦校；后者指代浙大，每一位落榜清北的浙江考生的选择。

她不会被别人的选择牵着走，人生是自己的，她很明白。

只是在这一种明白中，竟也有着微微的希冀，和朝某一个目标奔赴的勇气与动力；而这样一种勇气与动力，或许恰恰来自于某位朋友，或者用更为模糊的话来道出些微的青春心事——来自于某个人；而这个人曾陪她坐在河岸边，将一切选择的优劣利弊说尽。

跑了几天办公室，当“英语”两个字出现在新的免修申请单上时，司晨舒了一口气。

她意外地发现，自己对擅长的这门科目没有半分不舍，只是轻松于有更多、更充裕的时间去提升薄弱的、更好提分的科目，比如数学。

满足地微笑，她对着同桌陈姝眯起了眼。

陈姝，你知道吗，我开心好像不仅仅是因为免修英语，不仅仅是因为有更多学数学的时间，还有一个潜藏得更深的秘密，是一个我还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我的未来，好像有了一个更清晰的目标。

分岔

或许在过去，自主招生仍然是进入顶级学府的绝佳途径，但一届届的变革，则使得自招名额减少的同时，增加了学生的决策成本——譬如，以自招渠道进入高校的学生，必须在这所学校读满一定的年限，且不得转专业。若专业恰好是自己所喜欢的，并且能在日后的大学学习中始终保持热爱的，自是万幸。一旦仅仅是为了某个高校的名头，或者是所谓的“人脉资源”降分进入某所高校的、并不感兴趣的专业，或许接下来迎来的便是缓慢的、长久的折磨。

然而，让一个高三学生，凭着他或她可怜的、对未来近乎无构想、大多数时间都沉浸在应用试题中的认识，做出一个完备的决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们不曾亲身投入于任何一个专业，即便有亲人在相关的行业工作，所告诉他们的、所建议的，也不过只是万千人中的一个个案罢了。

所以这几乎是一个近乎疯狂的赌局，关乎未来，关乎前程。

“要好好考虑，不要只是为了大学的名声。”

周六中午，图书馆候餐区，张至模仿着班主任严肃的神情，拿着筷子，吊儿郎当地挨个敲了一圈四人的餐盘。

笑过之后，他却有些忧心忡忡地擡眼问道：“你们打算怎麽办？”

他不曾对未来有过多计划与打算，更多是活过一天是一天的潇洒，张至——张扬的到来，青春的恣意在他身上彰显的清晰。

喜欢理科就学到最好，直至被近乎强制地免修；喜欢陈姝就不管不顾地莽上去，直至碰壁。喜欢什麽，就去做什麽，直至撞到南墙。他一贯的人生信条。

而真正碰上这完完全全开放的、没有限制的大千选择，而这选择又有着如此多潜在的危险时，同时，这些危险又被明明白白指出时，他又有一些退缩和迷茫。

他喜欢理科，他的数学很好。然而，在应试上的优势是否代表真正意义上的兴趣与热爱，或许需要仔细思虑。而这一仔细思虑，却需要时间，与切身的实践。

筷子在他手指间华丽地翻转了一圈，稳稳当当指向陆刈：“说，你的打算。”

“我不打算报考自主招生。”陆刈回答简短，却坚定有力，“我不适合进行基础学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