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晨默默蹲下身捡起，仔细端详着它，觉得新奇。

正打算交还给陆刈，却听到他的嗓音仍是沉稳平淡，中间却夹着一丝忸怩：“你……你拿着吧。”

“送给你”三个字怎麽都说不出口。太直白，太像私相授受，太有被拒绝的可能，也太像引诱。

无限望进地砖的缝隙，陆刈等待着司晨任何一种可能的反应。

他忽然想起和张至推搡着在摊位旁，将挂件一个一个看过去。起初不过是放松调剂，将自己从繁重的学业中拉出来，后来却越看越觉得挂件可爱，像极了司晨，拎着小灯笼，像月亮一样柔和光明。

几乎一眼便看中了这个小挂件。

握在手里，春风得意，好像能预想到司晨惊喜而愉悦的微笑。等到司晨叫住他和张至时，他不由得感谢上天愿意赠予他这个机会。

只是揣在手中许久，风都吹不散握着挂件的那只手轻颤着的焦虑。

应当怎样给她，才是自然又不突兀的

整整几圈散步都没能让他理清楚这个问题，也无法让他给出任何可能的答案。他只是感受到自己的脸反複着红了又红，因为不断幻想着司晨可能有的回应。

你会接受吗？你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谢谢你！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挂件啊！真的好可爱呀！”

司晨大大方方地将挂件摊在手中。

兔子提着灯笼，穿梭在云中，蹦蹦跳跳，蹿进人的心里。

陆刈看着她，眉眼弯弯。

——我不是喜欢这样的挂件，我喜欢的……是你呀。

取舍

最近一个月，司晨过得很辛苦。

听取班主任的建议，她满手抓除政治外的五门课，日日早起晚归，试图複现首考前的複习盛况，学习状态却一日不如一日。她习惯性地排满自己每一空隙的时间，按照过去那样，在课间撑着头，将历史书摊在桌上，嘴中念念有词；却发现自己大脑中根本一片空白。

不是记不住，也不是不想记，而是她开始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记忆些什麽，以及重複念诵的意义又在何处。

效率很低，她想。

而在连续几场英语周考中，司晨仅有一次切近于首考分数，其余都不过一百二十出头，远远低于设定目标。第一次试卷发下来时，她还能安慰自己这只是偶然，或者按照英语老师的宽慰，试卷难度过大。但一次又一次重複这样的体验与经历，让她近乎疲倦。等她站在英语老师的办公桌前，听英语老师建议她随性应考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她心中冒出：“或许现在的我确实是无法继续承受这样的强度了……”

过去的司晨绝不会如此作想，首考前她抓住一切背诵与做题的机会，甚至在偶尔需要出行时，也要求自己乘坐运行更为平稳的地铁，而这仅仅出于一个理由——地铁上看书不容易晕车。最后几天沖刺时，对时间的把握几乎到了一种极致，她会心算出做各类事务的最短时间和最短路径，而后，手里握着时刻摘抄的英语单词本，在路上抓住几秒默默背诵。

所以现在是不能再继续这样的策略了吗？司晨几乎是迷茫与无助的，因为于她而言，这似乎是她更为习惯，也认为更能积累与学到知识的方式。

“……所以我们几位老师讨论了一下，还是建议你在原有基础上，再免修一门或两门学科。”

“不许让自己的身体太累，明白吗？”

英语老师亲昵地拍了拍司晨的肩膀，附言着一句于高中生而言几乎是万能公式的话：“老师相信你。”便放司晨离开了。

她晕晕乎乎地思考着英语老师给出的建议，晕晕乎乎地在走廊上打着转。从未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从未做出过类似的抉择；而偏偏面对着的，又是被如此多权威三令五申为重要至极的高考；偏偏她又习惯只有满分才能免修的、对自我的要求。

陆刈从办公室追出来，他早早注意到了司晨跟着英语老师走进了办公室，也悄摸着认真偷听英语老师对司晨的建议与言语；只是司晨状态实在太差，他同样不好直接上前打招呼，只得匆匆完成另一位老师吩咐的任务后急急忙忙跟出。一步，两步，他感受到自己随着步伐而蓬勃的心跳，但所谓的悸动则随着司晨转身面向他那一刻而不自觉地消止。

她的眼眶通红，衣袖上有一块明显深色的水渍；而随着对上陆刈的眼睛，眼泪又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他几乎一瞬间就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在图书馆见面时的那个中午，她现在看上去，比那个时候难过的要多得多得多；多到他再有任何所谓的青春少艾，都觉得自己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