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过境+番外(9)

作者:陆归


钱方园很理解:“早点睡比什么都强。”

他们在附近开了个酒店套房,硬拉着陈斐去玩。四个人在外头搓麻将,剩下的进里间打牌,有人叫了啤酒、炸鸡和披萨外卖。陈斐的酒量实在堪忧,头昏脑胀、接连点炮,赶紧把座位让给盛嘉实,去里面躺下了。盛嘉实毫不客气,撸起袖子一通乱杀,到半夜两点,钱方园过来把她摇醒:“把你男朋友带走吧,再打下去我要申请助学贷款了。”

她咕哝着:“不是我男朋友。”

“你朋友。”

盛嘉实终于下了牌桌,在她床边蹲下:“走吗?”

早该走了。她是昨天晚上坐车回信川的,没怎么睡好,本打算演出结束就回去补觉,没想到先被盛嘉实半路劫走,又稀里糊涂跟着大家来了酒店打牌,到这个点已经困到头点地,只含混地应了一声。

走到酒店门口,盛嘉实一摸口袋,尴尬极了:“……我没带校园卡,刷不开门禁。你带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盛嘉实提议:“要不再上去吧,今天睡这里得了。”

“太吵了。”她眼皮子直打架,“再开一间吧。”

2015 年的夏天,二十岁的盛嘉实,被陈斐手牵手带进了学校门口的如家酒店。房间狭小而整洁,洗手间有一股洁净的柠檬清香。她几乎在上床的一瞬间就陷入昏睡,包丢在门口,鞋甩在床边,盛嘉实弯腰-一整理好,关掉电灯,在另一张单人床上躺下。

“陈斐。”

“嗯。”她在半梦半醒间应答。

“你热不热?”

“嗯。”

“我把空调温度调低点?”

“嗯。”

她惜字如金。盛嘉实爬起来调了温度,复又回到床上躺下。

一群通宵玩乐的学生在窗外爆发出大笑,热热闹闹地走过,衬得窗内的一室沉寂愈发冷清。天还没亮,但这个夜晚已经结束了。

盛嘉实其实特别想抓着她好好问问:这段时间都干什么去了?都和谁玩呢?你还有其他朋友的,对吗?不快夹杂着嫉妒,像牙疼一样刺激人的神经。但仔细思量,他们不过是一起学习的同学各有各的天地、各有各的交际,对于彼此的真实面目了解甚少。

陈斐已经睡着了,一边胳膊露在被子外。盛嘉实担心她着凉,小心翼翼地摸下床,把她的手放进被窝里。这人睡得太过安静,听不见呼吸声,也看不见胸廓的起伏,他蹲在床边,心里忽然想:她会不会是死掉了?她这学期一直在连轴转,要真是累死了,也不意外。

没过什么脑子,他的手已经伸到了陈斐的鼻子下面。

床上的人就在此刻睁开了双眼。这个初夏的夜晚,她的眼底一片清明,什么都没有。她没有被这个唐突的动作吓到,只是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他滚烫泛红的耳廓。

盛嘉实觉得自己兴许应该吻下去的,然而此时此刻,心里却不是很想这样做。于是他保持蹲姿,小心地问:“你干什么?”

她好像根本没醒,幽幽地说:“不干什么。”

真正的盛夏也很快就来了。香樟树冠丰硕如绿云,蝉鸣笼着整座城市。盛嘉实的妈妈在大学教书,一放假就跟小姐妹去东北避暑了,留下父子俩在家大眼瞪小眼,相看两相厌。

“我爸?我爸好得不得了,我去东北找你们玩吧。”他愤愤地说。

妈妈在电话里笑了:“你来干嘛?没你睡的地方。你出去玩玩,搞搞对象,好吧?”

他不是没有活动。学校要求学生开展暑期实践活动,他和几个同校的高中同学组了个团,打着考察闽南文化的旗号跑去海岛上玩,临立项的时候,叶晓宁把三个室友也拉上了,陈斐亦在此列。

海边紫外线强烈,盛嘉实在上岛的第二天就被晒脱了皮,自己还不知道,晚上洗澡的时候后背火辣辣地疼,才发现是晒伤了。好在有女同学带了芦荟胶,叫他趴在床上,往他背上涂抹。

叶晓宁的男朋友常远是他高中班里的物理课代表,和陈斐同系,一边帮他抹匀,一边狂笑:“你知道你像什么?”

盛嘉实料想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

“烤鱼啊,我帮你抹酱料呢。”

“嘿嘿,那你尝尝?”

叶晓宁大叫:“你们好恶心啊。”

说是暑期实践活动,并没有人在认真实践,每天都只是活动。海岛的每一天都是阳光明媚,早上推开窗户,清新冷冽的海风便从外面吹进来,目光所及的海面皆泛着粼粼的波光。他们住在当地人开的家庭旅馆里,房租低廉得吓人,每天所做的事无非是睡觉、聊天、打牌。叶晓宁带了一本《卡拉马佐夫兄弟》,说要在这两周的度假结束之前看完,每天晚上打开书,总不超过十分钟,便徐徐陷入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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