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之名(106)
“认真走路,仔细摔了。”宥连策直接拎起她的衣领,大步跨过一个草甸。
瞬间悬空咏葭边稳住身子边伸手推搡他,“放手,你急什么急?”
宥连策没答她的话,手也没放开,扣着她的后颈一直不断往前送,咏葭只得配合他的速度,不然真要摔了。
因为身份隐晦的关系,一来到跃虎关宥连策便镇日盘踞在营帐内足不出户,今日不知起了什么兴头竟天光大亮的跑了出来,难道不怕敌方的探子窥去其真面目?咏葭不禁暗忖他打算跟她商量的“要事”应该很重要或者很严重吧。
进了营帐,宥连策终于松开手,原本急吼吼的他忽然一点不见焦急了,慢条斯理坐到桌前,摆弄茶具准备煮水沏茶,咏葭莫名其妙的瞪着他,忍不住问:“到底有何要事?”
“过来坐下。”他低头筛选茶叶,神情专注,似乎这才是“要事”。
咏葭嘘了口气,依言过来坐下,对这些雅致精细的玩意儿她一向不太注重,虽然在北锡宫里茶道属于不得不研习的一门功课,但与女红刺绣差不多,她每每应付了事,所幸贝岚并未要求她非精通不可。
很快宥连策沏好了茶,茶香清新芬芳,浸润心脾,他移了一杯至她面前,以眼神示意她品尝,自己则深深嗅闻一下,然后闭着眼睛非常享受的啜了一口,“好茶。”
咏葭心不在焉的一饮而尽,“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再不肯说,我便是要走了。”
“走去哪儿?回墨渊哪儿?”他嗤笑一声,“才几日竟都离不开了,你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她真会以为他吃墨渊醋,咏葭无奈的笑着摇头,“陛下一直担忧墨大人体弱,唯恐将来继承大位力不从心,所以才教他些防身之术,均是雕虫小技。”
“雕虫小技,你不也教得挺得力的,让苍岌第一高手开山收弟子,女王陛下好大的面子。”
他满是嘲讽的语气令咏葭听了不甚痛快,放下手里小巧的茶杯,她道:“别扯远了,导回正题吧。”
宥连策觑她一眼,侧身拖来一只木盘,上面搁着文房四宝,“在你悉心教导墨大人箭术,无暇顾及之时,一则谣言不胫在军中传开。”
“是何谣言?”咏葭忽略他话里膈应人的部分,直挑重点。
宥连策说:“双鼓城主坚称‘赢庭’不在泽彼,而旷日持久对的峙下来我方始终按兵不动,当然惹来猜忌,因此谣传女王误信谗言,根本不该这般劳师动众,破坏两国和平。”
事情果然还是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征讨,根基不稳难保军心不动摇,这可是致命伤。
咏葭马上正色,严肃的问:“你打算如何处理?”
“这得仰仗你的长项,以‘赢庭’的手笔给城主写封信。”
咏葭了然,接道:“然后这封信不巧落到我们手里,当即昭告全军,以堵悠悠众口。”
宥连策赞赏的颔首,抬手挪开茶具把文房四宝请到桌上,“劳烦右副将赐墨宝。”
咏葭笑起来,见他开始替她磨墨,便举起笔,“怎么写?”
宥连策将事先拟定的草稿递给她,看一眼跃然纸上银钩铁画的笔迹,她不禁叹道:“其实你已模仿得极为相像了。”
“与你尚有差距。”他谦虚道。
咏葭点点纸面,“文法基本过关,不过这里和这里,写错了几笔。”
“嗯,这几个北锡字甚为繁复,总也记不住,献丑了。”
咏葭衷心道:“算你聪明有慧根,亦不过短短时日便从‘目不识丁’练到能用北锡文写成文章。”
宥连策放下墨条,抬眼看她,“你这是在赞美我么?”
“是。”咏葭拿笔舔舔墨,抚平纸张,专心书写。
宥连策起身踱到她身后,一边弯腰注视她所握的笔头有节奏的摇晃一边低声说:“还是头一次听你夸我,倍感光荣。”
他本就高大,整个人笼罩其后,自然有股说不出的压力,咏葭没来由的心神紧张,一个字写了一半便停下,立时听他说:“当心墨滴落。”
连忙撤手,可一滴墨还是落在纸上,晕染开来,她懊恼的扯掉揉成团,宥连策按住她的手,“我来。”
他的掌宽厚而又带着灼人的温度,咏葭一震,迅速抽开,他似是不解的看着她,居然还说道:“你一向从容,这是怎么了?”
她无法回答,只得借着重新铺纸以避开他的视线,宥连策不着痕迹的眼中含笑,摊开被她揉皱的纸张放进旁边的火盆,这些“物证”自得湮灭成灰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