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帝知道(153)
MAG的大本营就设立在巴色。因为自巴色往东的山区,包括塞贡,是整个老挝未爆弹最密集、生存环境最严峻的地方。
大本营有很多提供给志愿者的宿舍,上下铺分男女。他们在巴色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继续出发吴哥。
到暹粒时已经是下午,女队员们背着相机兴致勃勃的在神殿前合影留念。
漫步于古旧斑驳的佛台中,闷热的空气让她的情绪低落。四点半,时间刚刚好能上巴肯山看日落,选择这一路径的游客排成了队,Tim站在队伍的最末,手揣在口袋里。
“我在这里等你们。”
不合群,行为古怪,也不是一两天了。千里迢迢过来,没理由不去看一眼高棉王朝留下的亘古遗迹,平勒带着队员们上山,Tim找了个背荫的石壁靠着。
他随手拽了根生于壁隙中的野草,望着和她一样选择留下的女人,问:“为什么要来吴哥?”
“花样年华里,周慕云离开香港去了柬埔寨,就在这里,他把秘密都说给一个树洞听。”
坑洼的石壁上布满了蛀洞,已不知经历过多少年的雨打风化。她摸着上面的粗糙砥砺,说:“我也想来找个树洞。”
女人,永远浪漫至死,把电影当生命。
他扔掉手里的狗尾草,瞬间就没兴趣和她再深聊下去。
上山下山,至少花上一个钟头。她跟着他离开神殿庙宇,开车去到了城市另一端的和尚庙。
入门处挂着一个英文牌,Wat Thmey(Killing Field)。
她打了个冷颤。
寺庙里除了禅堂外,还有一栋平楼。Tim径直往平楼走去,她跟上,只迈进来一步,就开始后悔。
是一间幽暗的纪念馆,展厅的玻璃下堆满了白骨头颅,密集如蜂巢,这里没有宣传册,也没有讲解,仿佛这是一处潮湿阴冷的地下墓穴。
纪念馆入口处有一本捐献名录,她翻到始页,一个醒目的名字跃入眼中。
Tim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大概是他一整年攒下来的积蓄,毫不犹豫的放进了捐献箱中。
她合上那本名录,咽声问:“你为什么来吴哥?”
他说:“来见证一场审判。”
红色高棉统治时期,整个柬埔寨有三百万人死于屠杀,数量接近于柬埔寨的一半人口。97年,柬埔寨成立了审判红色高棉委员会,03年联合国介入,成立了特别法庭,但一直到今天,仍没有一个人为当时的种族灭绝罪行受到制裁。红色高棉法庭进展艰难,社会成因复杂,需要大量的资金维系,对这个国家来说,是雪上加霜。
善与恶,正与邪,都不再重要。人们坚守等待的不是漫长的审判,而是一个结果,一个人头落地的痛快。
苦难,已深入骨髓,连庙宇里的佛祖也无法。
魏秉义无家无子,他死后所有的资金,脏的也好,净的也罢,都留在了柬埔寨,留给了特别法庭。
她在身后叫他的名字,“阿添……”
他好似什么都没听到,走出了纪念馆。
离开吴哥的路上,他们一句话都没说。排雷队在巴色拿好装备和补给后,只修整了一晚上,就马不停蹄地往塞贡赶。
晚开一天工,少排一颗雷,就会多一个人被剥夺拥有健全身体的权利。
回到塞贡,他们的生活照旧,她听她的歌,他拆他的弹,互不打扰。
收队回客栈,今天是卡洛琳的生日,平勒组织了全客栈的人一起吃了顿BBQ。其实总共也就10个人,老板夫妻俩和两个厨房帮工,还有她。在这个小镇子里,规模勉强能算是派对。
排雷生活枯燥无趣,每天都要神经紧绷,适当的娱乐调解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平勒是这样说动Tim加入他们的。
晚餐,她吃的很少,似乎不合胃口,只是静静听着他们说话,在位子上咬杯子,再时不时盯着他看,每当他捕获到她的视线时,她又会悄悄躲开,自以为不留痕迹。
Tim大口的喝啤酒。
装。还在装。
主角卡洛琳当然很开心,但她想让今晚更愉快。
夜深,众人散伙回屋,卡洛琳换了一条裙子,喷上行李箱中她从未用过的香水,下到二楼轻敲一扇房门。
打开门,卡洛琳语气轻快道:“你还没有跟我说生日快乐。”
他一手拉着门,一手撑着门框,固定的防守姿势。
“生日快乐。”
“我能进来吗?”
Tim退了一步,留开入门处。
他的房间干净整洁,没有过多的私人物品,床头柜放着一包烟,一只表,窗台上晒着刚洗过的迷彩服。卡洛琳发现屋子里只有一把椅子,上面放着他的背包,有些窃喜地坐在了床上。
Tim关上门,转身看见床上的人,皱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