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逃离(12)

作者:刀豆


说着容易,做起来难。

事情太多了!

每天带奶娃娃。几个月大的小婴儿,吃喝拉撒,全都要人亲手伺候,一天到晚,屎尿片都洗不完。

这其实其中一件。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堆家务活。

首先,家里的这头牛。

耕田种地,牛是家中最主要的劳动力。杨家有一头两岁大的牯牛,家庭共有,平常是熊碧云在照管,牵出去吃草,喂水。天天耕地,这牛也辛苦,光喂干草,牛是吃不饱的,还容易饿瘦,得天天牵出去吃青草。把牛养的壮实了,它耕地才会卖力。熊碧云每天便伺候这头牛。

杨文修不在家,她和二儿子家搭伙吃饭,每天要给二儿子家里煮饭。家里四个孙女,二儿子两个,大儿子两个,有时候也要她照管。熊碧云用布条把杨鑫绑在背上,煮饭,洗衣,放牛,走到哪都背着。

杨鑫哇哇哭,她饿了,要吃奶了。

罗红英早上出门喂她一次,晚上回家喂她一次,白天一整天,她都没有奶吃。她哭得撕心裂肺,脸憋得通红,熊碧云哦哦地拍着哄着。她两只小手在婆婆怀里乱抓。

熊碧云被她吵得没法子了,只能解了衣襟。但胸部早已干瘪下垂,哪有什么奶水。她双手捧着,紧紧攥着,小嘴咂咂地吮吸,吮了一会,才感觉被骗了,松开手,又哇哇大哭起来。

熊碧云背着哇哇大哭的杨鑫,一边放牛,一边弯着腰打猪草。

儿子媳妇忙,没空打猪草,于是两家的猪也让她伺候。

范大妈扛着锄头,从路边经过,看到她,说:“熊碧云啊,天这么热,还打猪草呢,回去歇着吧。”

熊碧云直起身。她弯了一会腰,再抬头,便感觉整个人都是眩晕的,眼前发黑。她勉强稳住了,太阳照着满脸的汗水,讪讪地和范大妈打招呼:“哎,范大妈,是你啊。”

范大妈好久没见她了,走近来唠嗑。

熊碧云脸发黄,嘴唇发白,笑得很是勉强,范大妈道:“熊碧云,你这脸色咋这么难看啊?是不是生病了?”

熊碧云道:“没有。”

范大妈说:“我看你是中暑了,你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这一大家子,有的是你干不完的活,别太累啦。让你儿子媳妇干吧。”

熊碧云无奈说:“他们哪有空哦。他们忙得很,我能帮一点是一点。”

范大妈说:“你也要心疼你自己嘛……你看你,本来就是个病身子。”

熊碧云说:“没啥呢。”

范大妈说:“你家那个狗男人啥时候回来啊?”

问的是杨文修。

范大妈很讨厌熊碧云的男人,一个村的熟人,从来见面不打招呼,张口闭口「狗男人」呼之,熊碧云也听惯了,说:“还要几天呢,周末他就放假了。”

范大妈笑说:“哎哟,看把你高兴的,现在他每周都回来哇。”

范大妈口气有点嘲讽。

熊碧云说:“哎。”

“转性了嘛。”范大妈说:“以前一个月都不回来,现在还周周都回来,你们感情好哟。”

熊碧云讪讪。

范大妈提到杨文修,话就多得如尿流,说:“人家贵气得很哟。回来,看到我们这些乡下人,理都不理,招呼都不打。一天穿个皮鞋到处跑,头发抹得香喷喷,没事就坐在那,翘个二郎腿,抽烟,打牌,喝茶。人家命好,哪像你哟,天天累死累活做牛做马。”

她问熊碧云:“他回来,给你拿钱不哇?”

熊碧云说:“拿了一点。”

范大妈说:“一点?一点是多少哇?”

熊碧云说:“上周给了我二十块。”

范大妈很鄙视地说:“他一个月挣几百块,才给你二十块。你说他挣那么多钱都拿去干啥了?他一个人,光吃喝能用掉多少啊?”

熊碧云说:“春狗交罚款,他出了一半呢。”

范大妈说:“那是他该出的,他一个吃皇粮的,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他好意思不?不要脸。”

范大妈是个厉害人物:“我跟你说,你找他要,让他给你拿钱。他有钱,让他给你买衣服。这个狗男人,一分钱都不留给他,你全给他拿走。我说,你待在这,天天给你儿子媳妇干活,多累啊,你让他把你接到他单位去耍,让他给你煮饭。他不是喜欢煮饭嘛,煮的饭好吃得很。你这人,要学会享福,别天天干活啦,他不心疼你,你要自己心疼自己。”

熊碧云尴尬地笑着:“哎……”

敷衍得异常艰难。

范大妈东拉西扯了一堆,完事便扛着锄头走了。临走看了一眼杨鑫:“哎哟,你们这娃长的可真好看,跟他爸似的,春狗娃子英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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