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刃(45)
作者:站着走路的狗
“你不要把搪塞理解为一种批判,指责。我用搪塞,是因为没有找到更合适的词,你把它看做是一个单纯的动词,只是表达一种状态,没有更多感情色彩的。”
刚刚燃起的火苗,不,还只是火星,就被许畅迅速扑灭了。而且是一瓢冷水,彻底浇灭。
刘余川几乎就要问出那句话了——你怎么知道我看到哪里的?
“我可不会读心术,我是和你一起在阅读。大概我和你的速度是基本一致的。”
一股气从刘余川心底深处涌出来,冲到咽喉处。这种被人不断洞悉的感觉,实在不符合刘余川的习惯。但这个不断洞悉自己的人,却没有给刘余川任何压迫,更没有傲慢的自高自大。娓娓道来。
这场对话,明明是许畅始终占据着主动,可她说话的方式一直是平视,不是俯视。
某一刻,甚至是在纵容刘余川的“不讲理”。这是真正自信,内心强大的人,才具备的素质。一种让刘余川自惭形秽的素质。
刘余川只能选择继续看文档,转移注意力。
“死者中刀后,是向前扑倒的,脸先着地。但是从尸体面部伤痕看,鼻子,尤其是鼻尖,嘴巴,受创更严重。”
这段话后面,又用另一种字体,加粗写道:正常人遭受袭击,受伤,尤其是致命伤,身体失去控制,有可能瘫软,像面条一样萎靡倒地。有可能向后倒地,后脑勺着地。还有可能向前扑倒。但如果是鼻尖和嘴巴受创加重,极有可能是有人在死者后背加力,把人加速推向地面造成的。
这个判断,通过卢一品的嘴,刘余川听到过。得出这个结论的人也是法医,法医黄一平。
“在后背加力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用手掌,一种是用手肘。也就是肘部。”
许畅的声音又在刘余川耳边响起来。这回,多了一些娇俏的味道,提醒刘余川,和自己相处的这个人,就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年轻,貌美。
“手掌,力量不好掌握,受害人的身体本身已经失去控制,很有可能因为力量过大把受害人向前推出去,而不是加速推向地面。用手肘,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只会加速摔向地面。”
“再考虑行凶者的身高和臂展,如果用手掌推,他就还要至少后退半步。用手肘就不需要,手臂一曲,就做到了。这是我在垫子上亲自做过实验的。”
“你想告诉我什么?”
等待刘余川的,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许畅好像一直在等待刘余川提出这个问题。
“说明这个凶手不愿意,或者不敢看受害人的眼睛,也不愿意被受害人看见自己。”
这一条刘余川一早就知道,田文明是这样,6.8 命案和 6.24 命案的凶手也是如此。这不是什么秘密。
只能看到这一层,就不用来找这个许畅了。
刘余川想知道的是为什么?
“他是一个内心分裂的人。有两个‘他’存在,一个杀人的‘他’,和一个不杀人的‘他’。”
“杀人时候的‘他’,和不杀人时候的‘他’,可能完全是两个人。两个,你完全不能联想到一起的人。所以你不能按传统的刑警侦破经验去判断,去查找这个人,否则是找不到真正的凶手的。”
这也算是特别有价值的建议,不用许畅说,刘余川也是这么想的。
“杀人不是‘他’的目的,‘他’的心里有另一种力量催促‘他’去杀人,杀完人,‘他’心里的这股力量才会平息,才会停止。等待下一个时刻,这股力量重新爆发。”
一股特殊的力量。一股让‘他’坐卧不安,难以自持的力量。那会是什么?
“怎么才能找到这个人?”
“我也没有答案。”
“老二,你给谁打电 话。”
老二,不是田道巍了。
不知道这声老二,是田道焜想拉近和自己弟弟的关系,还是为了表明自己兄长的身份和尊严。长兄为父,哪怕是双胞胎这种前后差不了几分钟的兄长,也还是兄长。
更何况,田家现在没有父亲在。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看来田道焜不管是拉近关系,还是标明身份的目的,都没有能够达成。田道巍又恢复了那种混不吝的态度。
就是不想说。
“老二,我第二次跟你说这个事情。弟妹不在了,爸也莫名其妙地去了公安局。你闺女可还小,别惹事。别玩火。”
没有回答。田道巍瞪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脸上说不上是不屑,还是不置可否的表情。就是不说话。
刚才还在打电话的时候,田道巍就看到了上楼的田道焜,也就知道了田道焜肯定是要问自己打电话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