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刃(22)

作者:站着走路的狗
“又是什么人,会选择在这个地方杀人?”

巷子口的对面路边,停着另一辆依维柯客车改装的警车。只是没有开车顶的警灯。

双向 4 车道的马路,因为停了这辆车,变得有些拥挤。

在这辆改装的警车上,透过打开的车门,看着对面路边另一辆依维柯警车上闪烁的警灯,还有围观的人群,田文明有了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灵魂出窍——就好像是在自己的身体之外,有另外一个自己,一个精神的自己。

这个精神的自己,在身体之外凝视,不,应该是在俯瞰着自己的身体。一时间分不清楚是坐在椅子上的那个,还是离开身体的那个,更接近真实的自己。

这像是一个哲学主题了,讨论的都是辩证法这样的深刻主题。

依维柯客车最后排的座位上,浦梅和孙女田璞蕊都睡着了。奶奶靠在椅背上,张着嘴。鼻息沉重,说明她已经睡熟了。这是她多年来的睡觉习惯。

孙女田璞蕊抱在她的怀里,因为热,孩子的脸是偏向外面的,没有贴着奶奶的身体。头发垂下去。睡着了,奶奶浦梅的手都还是抱得很牢靠,没有一点松手的迹象。

两个人都已经睡熟。睡着了,就什么都忘记了吧。

孩子 20 来分钟以前,还是又哭又闹的,吵着要见妈妈。现在就睡着了。再醒过来呢?还会又哭又闹吗?

她是可以再醒过来,她母亲却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她会知道的,知道自己的母亲死了。这是瞒不了的。但是对于这么大的一个孩子,她知道死是什么吗?

她不会知道的。

还有浦梅,这个没多少文化的农村妇女,天生就不害怕任何事情。就没有什么能难住她,能打倒她的。这几十年都是如此。愈挫愈勇,从不服输。所以也从来没有真正地输过。

这次,还会是吗?

10 来分钟前,田文明自己,和老伴浦梅分别接受了警察的问话,他已经从警察的嘴里知道,自己的儿媳妇齐慧欣,死在对面的巷子里。

对面那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是警察正在办案,取证,搬运尸体。

田文明的这辆车上,也有两个警察。一个倚在门边,另一个站在门外。两个警察的脸上也都有对面车灯闪烁的灯光。

倚在门边的警察眼睛一直在看向对面的巷子里,只是不时地看看田文明。这是个年轻的警察,也就是 20 出头的样子,还是个孩子。稚气未脱的孩子。

一个独行的女性,一条黑黑的巷子。田文明感到自己有一种被手捏住了心脏,被人出手点中死穴的感觉。是窒息感,是被点了死穴后的濒死感。

死不可怕,死了就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死的过程很可怕,旁观死亡,而束手无策,是身心的双重煎熬。

“警察同志。”

“呃!怎么了?老人家。”

田文明终于还是忍不住。他是倚在门边的那个警察,另一个警察一直在车子外面,一边阻止有可能的群众围观,一边在疏通车辆。

“你贵姓?”

“我姓阮,我叫阮益达。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儿媳妇是怎么死的?”

这是一个让警察为难的问题。

虽然是受害者的家属,但警察也不能随意透露案件信息。田文明知道这些,当年他也和警察打过很多交道。

他就是忍不住。

“老人家,你耐心等等,那边估计很快就问完了。问完就送你们回家。”

果然,警察回避了这个问题。

“是被刀捅死的吗?”

这句话从田文明的嘴巴里说出来,倒像是自言自语。

“老人家,你别难过。”

这警官左右看了看,像是在警觉地寻找可能隐藏着的人,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不是被人捅死的,是被割喉。我就是接警后第一个赶到现场,接触到尸体的警察。”

割喉。

那只捏住田文明心脏,点了田文明死穴的手,猛地放开,又很快收回,重来了一回。

“老人家,凶手只是杀了人,没有别的犯罪行为。”

最后这些话,田文明已经听不清楚。

第十章 意外

2018 年 6 月 25 日,星期一。农历五月十二。晴。

那个梦境又出现在梦里。

一段弯曲的火车隧道,像个不标准的字母 C。隧道里没有灯光,也没有火车。只有不知去向的铁轨,比铁轨高出一大截的站台。

隧道的左边,是一个出口,右边,是另一个出口。也可能左边也是入口,右边也是入口。火车可以进来,也可以出去。在两个既是出口,也是入口的地方,是和黑暗完全不同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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