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娘(30)

作者:寄秋


陆婉柔秀目一瞠,激动得几乎从椅子上站起来。“你……”

佟若善没让她有开口的机会,笑靥如花的看向丈夫。“相公,我们不是还要进宫谢恩,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见过亲众也就认个脸熟,无须深入打交道。

“是该进宫了。”刑剑天朝她伸出手。

佟若善将白皙透亮的小手放在他厚实的大掌中,满意的听到众人又是一阵抽气声。

“大嫂,你要将帐目整理好喔!我没相公说的聪明,怕看不懂“你的”账册。”说完,她开开心心的跟着他离开了。

第九章 谁在后宅不挨刀

不过进宫谢个恩而已,能有多难?

偏偏上苍看不顺眼,非要插上一脚,平空丢个考验下来,砸得人满头包,还不得不接下。

皇上在御书房接见漠北将军及其妻,说得正兴起时,一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脸惊恐,满额虚汗,话还没说先泪流满面,高呼徐贵妃难产,快不行了。

皇上大惊,急于摆驾。

徐贵妃乃当朝太师之女,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之一,入宫七年无子,这胎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为了这孩子,她矫枉过正,整整卧床七个月。

就在众人心急如焚之际,佟若善游神似的自说自话,“把肚子剖开将孩子抱出来不就得了,哪会一尸两命。”

此话一出,连皇上在内的众内侍都瞠大眼,一脸诡异的瞅着她,好像她突然长出两只角,变成了妖怪,根本没人相信剖腹能救人,毕竟那跟杀人没两样。

皇上最后会答应让佟若善跟着到徐贵妃所住的兰漪宫,只因刑剑天肯定的一句话——她不是大夫,但她能救命。

徐贵妃的羊水都破了,但生了三个时辰孩子还是生不出来,天生娇弱的她,如今已是出气多,入气少,面如金纸。

太医群面色沉重地摇摇头,领头的那个还说:“回天乏术了,请皇上节哀。”

佟若善没好气的想着,节什么哀!明明还有气。

皇上急了,指着佟若善吼道:“你,你去!朕的爱妃和皇子要是救不回来,朕就砍你脑袋。”

佟若善反问道:“臣妇若是让母子平安呢?”

头一回有人面见圣威不惊不惧,还和皇上讨价还价,贵为九龙之尊的天子也为之一愕,差点被她的话给气笑了。“赏,大大的封赏!”天下是他的,还给不了她富贵吗?

“好。”佟若善应下了这件差事。

她命人回府取来她特制的医药箱,她先让徐贵妃饮下麻沸散,降低疼痛感,而后用提炼最醇的烈酒消毒大得惊人的肚皮,然后戴上猪膜手套进行对她而言简单到不行的小手术。

几乎没什么出血,十分完美,三寸左右的刀口,一个血淋淋的婴儿从腹中抱出,接着她察看腹内有无出血,取出胎衣,再做一次无缺失确认,她分两次缝合伤口。

从划刀到处理完毕,用不到半个时辰,母在儿健在。

小皇子足足有八斤六两。

又过了约一个时辰,徐贵妃缓缓醒来,她一看肚皮是扁下去的,大胖的儿子躺在身边,她惊讶不已自己居然没死。

“你、你真的把徐贵妃的肚子给、给剖开来?!”佟仲阳惊愕的问,把人切开还能活吗?

“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多得是,哪值得大惊小怪,你多到外头走走就晓得了,还有一个地方的水是倒着流的呢!”少见多怪,把天下全走遍了,人才会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你几时学得医术的?”看着肖似母亲的妹妹,他心中有着心疼,以及对自己的责备。

他怎么可以放任她一个人在外吃苦受累,若是在府内还有他护着,即使梅氏肯定不会善待他们,但至少两个人是在一起的,遇到事能彼此相依,而非孤伶伶的受尽屈辱。

在大弘国,医、卜、星、相、算、数、推'测、流为九流,其中举子、医、地理、推、丹青、相、僧、道、琴棋为中九流,若非日子过不下去,稍有身家的人家是不会让儿女去学医,那是不入流的差事,除非有本事干到太医。

尤其是侯府千金,那身分更是高贵,那根本是捧在手掌心的千金小姐,闲来弹琴,午后弄花,饮香茗,睡高枕,绫罗绸缎,有谁像她这般走街串巷,为几两银子奔波。

佟若善垂下眼眸,笑看薄染蔻丹的莹润指甲片。“有个蓝眼珠、金发的传道士教我的,他来自大不列颠。”

她并没有说谎,她的解剖学老师的确是英国籍的汤玛士先生,七十高龄了还在教学,他教的是临床实验,让人由实体去摸索,探究病理,进而找出完美的解决之道。

来到这个年代时,她身边只有青桐、青蝉和周嬷嬷三人,她在大病一场醒来后略有改变,她们是有感觉到,但是因为她的变化不大,她们习惯了也不觉得奇怪了。

其实她很小心翼翼地去改变周遭的人,先从看医书开始,补足她已淡忘的中医知识,一点一滴的蚕食,她试着开药,拿受伤的小动物动刀,之后越玩越大,开始制成药卖钱。

人的习惯很奇妙,相信亲眼目睹,当她们看见她屡次的成功,药不用熬煮直接吞服,便一脸敬畏的认为她天赋异禀,是华佗再世,对她的医术信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后来青丝来了,青芽也来了,那时她已是她们眼中神乎奇技的医者,而且不论她会不会治病,她都是她们的小姐。

不过面对亲大哥,她可不能随便搪塞过去,他是男人,想法和内宅女子不同,不会因简单的几句话就相信,要拿出他查无可查却确实存在的证据,才能消除他的疑心,不再追问前因后果。

“你遇到传教士?”佟仲阳也看过传教士,但他觉得他们说的话很奇怪,字也写得歪七扭八,像毛毛虫,毫不端正。

“大哥,建康是一座大城,又靠海,坐大船来的境外人十之八九会在附近上岸,他们到城里逛逛并不奇怪,倒是百姓们常常惊吓得纷纷走避,大呼他们是蓝眼怪物。”无知。

听她一说,他稍稍释怀。“你这算是因祸得福,好在皇上是明理人,喜得龙子未怪罪于你,还封你为郡国夫人,赏皇家俸禄,是正三品,以后大哥见了你还得向你行礼呢!”说完,他不禁笑了出来。

明理?他还想砍我头呢!佟若善无法认同的偷偷翻了个白眼。“你是侯府世子也不差呀,等你当上武宁侯,那是正二品,向你行礼的人更多了。”

“那也要梅氏不挡在前头才行。”

一提到她,兄妹俩的脸上立即浮现一丝阴霾,目光也多了冷意。

过了一会儿,佟若善才打破沉默,“对了,我带了银票给你。”

“银票?”上次佟仲阳拿到的一万两还花不到两千两,除了买些纸砚、徽笔外,用在人情交际上的并不多。

她将一迭银票往他怀里塞。“我不是把娘的嫁妆充当我的陪嫁全部拉到将军府了吗?娘的嫁妆有一半是你的,所以我换成银子折给你,一共两万两。”

“不行,我不能拿,那是娘的嫁妆,本来就应该给你,大哥没本事,不能为你添妆。”

他只送了两副头面和几匹云锦,古玩、摆件、玉石、皮毛她都有了,在娘的嫁妆里,再加上府里置办的,还有将军府送来的聘礼,满满当当一百二十台嫁妆,他想再塞些什么也塞不下去。

天一亮就开始运嫁妆,运到晌午后才结束,还差点误了花轿的时辰,可说是十里红妆。

佟若善嗤哼一声。“要不是不想留给那女人,我一样也不会要,全给了你,你知不知道放嫁妆的库房一打开,一大半库房是空的,看得何老夫人都傻眼了,直问是不是开错库房了。”

那时梅氏臊得满脸通红,还真不要脸说开错了,原本的钥匙丢了,要再找一找再开正确的库房,拖到第六天梅氏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东西还来,在何老夫人的见证下,两人一一比对嫁妆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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