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13)

作者:陸離/陆离

「粤:洋鬼就喜欢喝这种酒。」

酒是琥珀色的,那些鬼佬水兵手里人手一杯,看着温醇无害,实则最劣质,鬼头七饮到面酸,眼睛眉毛挤成一团,丁烈乐得大笑。

“屋企,最近好吗?”烈哥主动问。

「粤:家里最近好吗?」

“好呀,好呀,烈哥,你几时返来啦?阿嫂都好挂住你呀……”

「粤:你几时回来,大嫂她都很想你……」

丁烈指上的半支烟,遽然火光猩红:“最近……有些事……”他又叫人送上许多酒,各式各样的,琳琅满目摆满一台面,热闹似开酒铺,“来!饮咗!”

酒不是好酒,但胜在多,鬼头七人高马大,实际上身体里容纳酒的地方就一片拇指盖的大小,丁烈的酒他是一定要喝的,丁烈望他多喝,醉了的人通常会倒去另一个世界,同这个世界暂时失去联络,于是自不会追问,亦无须回答。

可今晚,先醉的是丁烈。

他埋头添杯,一杯接着一杯满饮,空杯砸在桌上,前额的头发丝垂下来了,压住丁烈的一双眼,显得阴影下,他的面容愈加邪气。

他双眼已迷离,不知同谁讲,仿佛手中倾斜的酒杯,快盛不住了,要往外流出来:“女人吖,表面睇都一样,其实,每个都唔同,你以为佢天真,哇,结果你长多条捻,都唔够佢搞,好似妖精一样,将你精气都吸干,食到你干干净净,连骨都唔净……”说着说着,他把自己都说笑了,“黐捻线,边个比较天真……”

「粤:女人啊,表面看都一样,其实每一个都不同,你以为她天真,哇,结果你长多一条屌都不够她搞,好像妖一样,把你的精气都吸干,吃得你干干净净,连骨头都不剩,发神经,谁才真的天真。」

鬼头七也有女人,看上眼的拉进房,裤子脱了露出条“宾周”①便搞,穿上裤子,隔日在街上遇见,彼此都唤不出名字,都是露水姻缘,无须搞郎情妾意的把戏,放到青天白日下晒一晒,便是作别。

鬼头七听不懂丁烈讲的话,但烈哥的女人,他只认得一个白盈盈:“烈哥……你有咩唔开心,点解唔同阿嫂讲?其实阿嫂佢……日日想第日你翻屋企……”

「粤:你有什么不高兴,为什么不同大嫂讲?其实大嫂她……天天都盼你回家。」

“阿嫂……?”丁烈真的醉了,打翻玻璃杯,来抓鬼头七的手,“你话盈盈啊?”

「粤:你说盈盈?」

提到白盈盈,丁烈似清醒,只是眼神还留在那边的世界回不来,仿佛舍不得,无法全然抛弃:“盈盈……盈盈……”他念她的名,笑容逐渐沉下来,爬回卡座的样子,有一点落拓。

鬼头七伸手护他:“烈哥,你醉咗了,我送你返屋企啦。”

「粤: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啊。」

被他蛮横地推开:“唔返!”

「粤:不回去!」

“盈盈……”丁烈自暴自弃遮住眼,横倒在卡座,任自己完完全全被另一边的世界夺过去,嘴里囫囵哼吟,“咩都好,就系太冻淡,冻到好似尊佛……日日对住尊观音……我见到佢,只系想拜佢,用佛台供住佢,掂都唔敢掂……搞嘢乜……冇阴公,我搞唔起啊……”

「粤: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冷,冷得像尊佛……天天对着个观音,我见到她,只想拜她,用佛桌供她,碰都不敢碰,想搞都不行,损阴德的,怎么搞得起来……」

我听出一身冷汗,即使鬼头七不说,烈哥的这番话,我亦不敢到阿嫂面前搬弄是非,人在醉时,或许才敢将真话一一道出,我没有喝酒,我比鬼头七更清醒。

烈哥人虽没回来,但他对阿嫂,一如既往舍得花心思,他从鬼佬手里花大价钱买下一只碧眼白毛的波斯猫,送到阿嫂手上,又托人传话,如果觉得闷,只管差小邱陪同出门散心。

小猫雪白一团,除了一双眼睛,只有四只脚上带了一点褐色的虎斑纹路,阿嫂很喜欢,给它取名:囡囡。

我念不来这两个江南水韵的糯音,见它长得虎头虎脑,便私自称它作小虎。

“小虎!我哋出街买鱼畀你食啦。”

「粤:我们上街给你买鱼吃啦!」

我高高兴兴拉上阿嫂往盧押道去,经过六国饭店,门口张贴了一张喜庆的寿宴单子,有眼馋的蹲在底下念:蟹肉汤、焗鲜鱼、烤牛扒、布甸同鲜果……哇,有钱人呐。

别人笑他:什么有钱人,是兴义堂的红棍丁烈,给他太太做寿呢。

我惊慌:“阿嫂,你唔听佢哋乱讲!”

「粤:大嫂,你别听他们乱讲!」

可阿嫂叫我停车。

她下了车,径自往六国饭店走,路边有一个小贩,小篮里装的是刚捞上岸的鲜鱼,两腮还能动呢,一翕一开的露出里头的鲜红,两枚眼珠确是阴天海水死气沉沉的灰蓝色,阿嫂弯身,选了一大一小的两条,又归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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