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379)

作者:镜飞


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人游街娶亲?

荆白自觉缓得差不多了,便坐起身开始换衣服,一边问白恒一:“你听清是哪个方向了吗?”

白恒一遗憾地说:“只有个大概的方位。那乐声离得远,若隐若现的,不好辨别。”

若不是他双目失明,听力格外敏锐,或许都未必能听见。他那之后静坐了一晚上,但那乐声一旦远去,就销声匿迹,再也听不见了。

白恒一只觉此事蹊跷,但天黑时出去探查太不安全,因此一直坐到感觉差不多天亮,才叫醒了荆白,准备去一探究竟。

荆白已经换好了衣服,下了床,此时转头看着仍旧坐在床上的青年。看他深而长、剑锋一般的眉毛,凹陷的双目,峻拔的鼻梁,因为侧着头而格外流畅的、雕塑似的下颌线。

白恒一自己不知道,其实他每次想用力听什么时,总会不自觉皱眉,神色紧绷,让整张脸显出一种平日里不常见的锐利。

窗外传来的怪声显然占据了他的全副心神,让他至今仍未想起掩盖自己的眼睛。

荆白也没有提醒,柔和的目光在他脸上多流连了片刻——白恒一自己太在意眼睛的事情了,他能这样光明正大看的机会不多。

他容许自己多看了一会儿,才接了白恒一的话,冷静地说道:“不急,现在还早。一会出门,沿着那个方向慢慢找过去就是。”

正常情况下,那个声音一定会指向谁的居所。毕竟无论是迎亲还是送嫁,总有个针对的对象。

副本里所有的人都住得远,他和周杰森等人就住在不同的方向,白恒一听见大致的方位应该已经足够,反正时间还早,大不了一一排查过去。

白恒一坐了一夜,也没听把声音的去向听得很明白,心里其实不大高兴。只是他的情绪很少上脸,听荆白语气平和,不以为意,懊恼才散去了一些,打起精神,应了声“好”。

聚精会神地听了一夜,说不累是假的。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猛地意识到什么,浑身一僵。

他忘了把眼睛遮上了!

路玄肯定看见了,却什么也没说。

就算后面能够有意掩饰,早上被他叫起来时,肯定也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但路玄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连声最小的惊呼都没有过,以至于白恒一直到现在,才察觉自己竟然忘了把眼睛蒙上。

修长的五指触及凹陷的眼眶,又匆匆移开,白恒一不自觉地听着外面荆白洗漱的动静。

他难道是真的……不在乎吗?

荆白再看到白恒一时,他已经收拾好自己,清清爽爽地垂手站在门口了。

眼睛也蒙上了。

荆白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向他走了过去。白恒一捕捉到他的脚步声,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两个油纸包的馒头,准确无误地丢进他怀里。

荆白诧异道:“你这——什么时候做的?”

白恒一歪着头,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眉头舒展,懒洋洋地一笑:“昨晚多的,趁洗漱的功夫热了一下,你将就吧。”

只要是食物,哪还有什么挑的。荆白的目光若无其事地路过早被丢到一边的盲杖,拉上白恒一出了门,沿着昨晚他听到的方向一路找过去。

村子里的房屋实在太多,按说就住了他们七户人,却用了怕是有数百间房舍来隔开他们,隔出一座大得一天走不完的村落,也隔出不知多少条路线。

好在只有他们七个人住的地方有院子有围墙,房子虽然难找,但是好认。

两人顺着那个方向一路走过去,大约过了两刻钟时间,白恒一忽然停下了脚步。

荆白看见他眉毛皱了起来,似在侧耳倾听,就知道他肯定听见了什么声音。果然,白恒一问荆白:“前面是不是有岔路?”

眼下是只有一条路,荆白仔细眺望了一下远处:“十丈开外可以左拐,十五丈开外可以右拐。”

这就对了。白恒一似乎松了口气,道:“左边有动静,往左走。”

荆白试着听了听,什么也没听到,诧异道:“什么动静?”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白恒一没急着回答,走出几丈之后,仿佛确认了什么,嘴角一抽,道:“骂人的动静。”

等拐进去左边的岔路,荆白很快也听见了。

“张宣,你给我滚出来,老娘——”

张宣?那不就是第一天吐了一堆纸屑出来的六号?

虽然和嫁娶没关系,但这个方向确实住了人!

荆白握着白恒一的手一紧,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转过岔路,荆白便看到季彤提着一把银光闪闪的菜刀,气势汹汹地在张宣的院子外叫骂,她的伴侣罗意紧张地站在一边,压根没注意到他们俩过来了。

荆白认出来她是谁,对目不能视的白恒一道:“是一号和她的伴侣。”

白恒一听着她夹带乡音的痛骂,微微摇了摇头,道:“听上去……她和六号这梁子结得可不小。”

他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距离和方位,再加上两人一路走来,并没有再见到别的住了人的房屋,便道:“昨晚的声音,应该就是从这边来的。”

他一说完,荆白心里便有了数。听季彤在外面骂得嗓子都快哑了,张宣和贺林也没出来过,恐怕人已经不在这儿了。

甚至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季彤太专注于骂人,还是罗意左右张望的时候瞧见了他们俩。寒暄过后,荆白索性也没提昨晚的事情,只把结论告诉了季彤。

聪明人总是疑心更大,荆白说完,季彤打量了两人几眼,狐疑地问:“你们怎么知道?”

荆白对她的惊疑不以为意,平淡地说:“我没有理由告诉你。如果想知道,就用消息换。”

季彤顿了顿,她试图从白恒一脸上看出些许端倪,按她的经验,伴侣这一方总是比本人更加单纯,但白恒一又出乎了她的意料。

盲眼的青年气定神闲,面上看不出任何神色的波动,听见荆白的回答,脸上甚至露出了个浅浅的微笑。

季彤:“……”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道:“那现在怎么办?”

她方才以为张宣和贺林故意闭门不出,才想着大不了砍开大门进去,无论如何要算了这笔账。但得知张宣家里真出了事,一时的快意过去,心里倒虚起来。

倒不是什么“死者为大”,季彤才不管这个,张宣这种存心害人又小肚鸡肠的人在她眼里死了活该。但问题是,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要是为了张宣那个挨千刀的贱人贸然进去,沾上了不好的东西,岂不是冤枉极了?

荆白见她没有丝毫上前的意思,反而多看了自己几眼,似乎亟待自己前去探路,笑了一声,道:“我如果没来,你难道不准备进去?”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不然就不会拿着菜刀来了。

直接杀人可能下不去手,季彤的原计划是,如果张宣死活不开门,就把门砍开,再让罗意拿着刀拖住人高马大的贺林,她把张宣揪出来先暴打一顿,再说其他。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人还活着!张宣如果真死了,就算是得了报应,仇自然也不用报了,没人规定她非得进去探路吧?

反正她肯定不打头。

季彤摊了摊手,退了一步,道:“我就是来吓吓他,杀人我还是不敢的。”

话虽如此,她当然也没有走的意思。这两口子摆明了是来探查的,肯定也要进去,既然如此,就让他们俩先去好了。

荆白冷冷瞥了她一眼,他几乎已经摸清季彤的性格了,看似爽朗泼辣,其实是个不愿意冒险的人,算盘打得很精,并对此理所当然。

人不算坏,但合作起来不舒服。

季彤确实十分坦荡,见荆白观察院子的门扇,甚至友好地递出了手中的菜刀:“你要进去吧?这锁还挺结实的,想直接弄坏可能有点难。要我把刀借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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