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374)

作者:镜飞


见张思远还要再说,她直接抬手道:“得了,我去红线媪那里再看看,你也别得寸进尺。”

张思远再三道了谢,急匆匆地往他选定的方向去了。季彤站在原地盯了一会儿,见他走远了,才掉头往红线媪的院落走。

在季彤看来,张宣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他住得不算很近,从红线媪那里回来就花了快一炷香时间。

就算她回去真的找到了神龛,又怎么来得及回来告诉他?

张思远往前走了好一段路,才回头看了一眼。

见季彤的身影已经没站在那儿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自己家,没多犹豫,就把神像塞进了神龛。

贺林听到动静,从房子里出来,正好看见他在院子里放神像。

贺林说:“张宣、不吃饭!在干什么?”

他指着神龛,满脸不解,问:“那是什么东西?”

张思远听懂了他的话,说:“这就来。”

他怕贺林去动神龛里的神像,索性把贺林也拉进了门去。贺林歪着头,迷惑地看着他。

他生得人高马大,浓眉大眼,脸是不难看的,偏脑子不好使。

他用懵懂的表情看着张思远时,那张壮汉的脸,配上几乎说得上纯洁的目光,竟也说不上有多违和,但那清澈见底的眼睛只让张思远心里一阵一阵地不舒服。

张思远不想直视他,转头砰地一声把门甩上,又一字一句地嘱咐贺林:“一会儿如果有人来敲门,你别让她进来。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出去以后,再也没回来过。听得懂吗?”

他自己的体格拦不住季彤,贺林却应该是绰绰有余。

贺林没有立刻答应,抠着自己又厚又粗的手指,问:“为、为什么?”

张思远怕季彤回过味来,回头再来找他,见贺林迟迟不应,一股火气就忍不住从胸口往上窜。

事态紧张,他也顾不上忌惮贺林,沉着脸对他道:“因为我需要你这么做。贺林,你听懂了吗?”

贺林像是被这句话激了一下,猛地挺直了背脊,大声说:“好!”

“嘘,小声点!”张思远训斥道。贺林讷讷地捂住嘴,张思远于是又问了一遍:“我刚才告诉你要怎么说,你记住了吗?”

贺林点了点头,老实地复述道:“张宣、出——出去了,没再回来过、不在家。”

张思远点了点头:“如果她说要进来,怎么办?”

贺林说:“堵、堵在门口,不让她进?”

见他记住了,张思远松了口气,说:“很好,就是这样!不能让她进来一步,也不能让她看见院子里的东西。记住了吗?”

贺林用力点了点头,兴冲冲地出去了。他个子高,又身强体壮,站在门口时像个门神。但这高大的身形,这时反而给了张思远一些安全感。

他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给季彤造成一个错误的印象,那就是神龛并不在自己的住所里。

季彤有了这个印象,说不定就不会第一时间回去自己的房子,而是在外面继续找神龛。就算最好的情况,她自己反应过来了,一定也会被这个误区耽搁不少时间,平白担惊受怕好一阵。

如果她顺着这个死胡同一直往下钻,不回去……那就必死无疑,也是她自己蠢,活该的。

张思远借机还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下午三四点了。季彤纵然能拖,但就像她自己说的,她总不敢不去完成这个仪式。

张思远料她也不敢真的等到快天黑的时候,踩点去找红线媪,所以,她肯定也没有多少时间再去找神龛。

身材瘦小的男人站在客厅,默默眺望了一眼窗外偏西的日头,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在红线媪那里领神像了。

想到季彤很可能要抱着神像,在整个村子里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说不定还要死在这个事情上,张思远心里就觉得格外舒服。

谁让她当时故意挡路,又硬跟着他回家?他张思远的便宜,是这么好占的吗?

张思远还料到,季彤拿到神像,说不定还会来找他。他不是不想骗到底,再指个错误的路线,彻底拖死她。但是……

万一她这次带着神像来,就能看到自己的神龛了呢?她岂不是马上就能反应过来?

所以张思远让贺林去院子里守着门,自己则藏在房子里,悄悄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等着季彤来敲门。

即便是回忆,想到这里,张思远也是愉快的。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贺林,想到下午在房门口偷听到的动静,嘴角忍不住又翘了起来。

季彤当然来了,不仅来了,还神色大变,带着哭腔来敲门,问张思远在不在家,有没有回来过,又被贺林粗声大气地赶走。

贺林演得很好,甚至还说他跟着季彤出门以后再也没回来过,讨厌她!就把门用力甩上了。

张思远甚至能听见季彤在门外的哭声。这可让他心情愉悦极了。

那会儿已近夕阳西下,张思远料她没剩下多少时间了,不过这也是她自作自受。

她要是不想便宜占到底,非要跟着自己回家,不也就不会被误导了吗?

如果真死在这事儿上,那也是够可笑的。要怪,也只能怪她想法太多。毕竟回家再检查一趟,也耽误不了一炷香的时间,是她自己没回去嘛。

如果不是想着贺林一会儿又要来抓他的手,想到季彤的下场,张思远觉得自己能乐出声来。

他又翻了个身,准备再想想办法,看今晚怎么能不被贺林抓住。

不管贺林从自己这里吸取的是精气、生命力,还是什么别的,张思远一滴都不愿意给他。

要不然,趁他现在睡着了,悄悄出门去?

但是月黑风高的,在这种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力乱神的东西的地界,外面也不一定安全。

万物相生相克,这些不是人的东西,总得有个克星吧。

张思远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肯定是哪里有所遗漏。比如红线媪给的那个神像,有没有可能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想到这里,他也躺不下了,从床上坐起来,就准备去外面的神龛看看。不料只来得及摸黑穿了一只鞋,忽然就听见远处隐隐传来了什么声音。

张思远不动了。

半夜三更的,这村里也没住着其他人。昨晚都很安静,怎么今晚就有了声音?

张思远心里紧张起来。

他也不急着穿另一只鞋了,坐在床边,侧着耳朵,仔细聆听这声音。

越来越近了,甚至能听得清楚一些了。

是吹吹打打的奏乐声。

随着乐声越来越近,旋律他也听出来了。

很熟悉,张思远甚至在嘴里不自觉地重复了一下。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现实里没听到过,但是往常在电视里听到过不少次。唯一不同的是,没有电视里听见的那么吵,反而很悦耳。

主要是丝竹管弦的声音,很清越,所以传得很远,是他最先听到的声音;然后是唢呐吹奏的声响,却不像电视里那么吵闹,旋律轻快,活泼俏皮。

要说缺点什么,那就是缺了开道的锣鼓点。

这是古装剧里常放的,娶亲的奏乐声。

可是谁闲得没事大半夜娶亲?这里又还有谁需要娶亲?

张思远头皮直发麻。他不敢再听了,忙不迭地脱了鞋子躺回床上。

贺林还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睡着,但想到他昨夜的行为,张思远哪里敢叫他!

可他虽然再次躺下了,这娶亲的奏乐声却并没有远去。

它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

张思远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上逐渐蹿升上来,直浸透他的骨髓。

他现在好像明白为什么没有锣鼓开道了。

因为根本不需要开道。

随着乐声越来越近,他也开始听见别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密密麻麻的,摩擦着的,有节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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