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30)

作者:镜飞


荆白满腹疑虑,考虑到时间紧迫,只能强忍着恶心,飞速把缸中的东西看了个一清二楚。

里面都是各色人类的零部件,荆白想起自己白天拿给小恒看的“佛手”,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果然是无知者无畏,他手上的血 原来是这么来的!

他正要把青石板重新拉上,手还没摸到上面,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表情早已凝固的于明江,脸上竟然多了一道新鲜的血痕。

鲜红的血迹顺着他大睁着的眼睛一路向下,像是一行分明的血泪,诉说着他无法瞑目的冤屈和怨恨。

荆白心中有些异样,于明江都被摆在这儿了,还有什么话说不成?

他将手伸到于明江脸上摸了摸,忽然意识到什么,手腕一转,摸向青石板朝里的那一面。

这面的触感不像朝外那面一般凉和硬,反而有些湿黏。

荆白心中一震。

他收回双手,指尖竟然已经沾满鲜血。

这血也很奇怪,明明是刚刚才从石板上流下来的,却是很浓很深的黑红色,像是死了很久的人的血。

湿润的血迹和手上干结的血渍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凶案现场。

从他手触上石板开始,石板滴血的速度也变快了,顷刻间便落了于明江满脸,甚至滴进了他闭不上的眼睛,把眼白也染得通红,更显得狰狞。

但对荆白来说,这块正在流血的石板,比一个流血泪的死人要可怕得多。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除了面前的石板,那液体滴落的声音,好像从身后也传了过来。

荆白胸前的白玉开始一阵阵地发烫,他心知不妙,提高声音呼唤本该是身后的同伴:“小恒?”

身后没有任何回应,水声滴落的滴答声没变得更近,却也没有停下。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荆白吸了口气,猛地转头看去。

一个纤细的人影抱着小恒,幽幽地立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

她的头埋得低低的,黑发蓬乱地垂在面前,遮住了她的脸。

荆白注意到她的颅骨处有一处凹陷,正在不住地往下滴血,赤着的脚边已经积起了一个血洼,恐怕脸上的样子也不太好看。

这血的颜色和刚才青石板的血色对上了……确实是死了很久的人的血。

凭借血迹淋漓的碎花衣裳和青布裙子,荆白认出了她是谁。但小恒脸的方向却是背对荆白的,这让他无法确认男孩的状况。

荆白不知道秀凤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但小恒在她手里,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见秀凤一直垂着头,血仍然滴答滴答地往下流,便试着搭话道:“你……需要止血吗?”

秀凤没应,抱着小恒的双手稍微挪动了一下,一手托着男孩的后颈,一手抱住他的腰部,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被她抱着的小恒却一动不动,像是没有知觉。

荆白的心不断往下沉,秀凤却忽然抬起头来。

她秀美的面容上全是黑红的血,像泪珠一般,不断从脸上滑落,两只眼睛大睁着,却没有任何焦点,好像在看着荆白,又好像空无一物。

她就这样滴着血,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过来。

荆白不知道秀凤想做什么,但知道那口缸恐怕是她的痛处,便谨慎地从缸边退开。

秀凤果然没有搭理他,抱着小恒径直朝着那口大缸去了。

荆白神经高度紧张,浑身绷得像是拉紧了的弓弦。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抱着小恒的双手,生怕她把怀里的小孩扔进那口要命的缸里。

秀凤静静站在缸边看了片刻,忽然转过身,将小恒递给了荆白。

荆白反应极快,一见她做出“递”这个姿势,立刻把小恒接了过来。

也不知道她对小恒做了什么,男孩看起来已经毫无意识,被荆白抱在怀里也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荆白警惕地看着她,眼见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恋恋不舍地摸了摸男孩满是血迹和灰尘的头发。

荆白几乎有些困惑了,秀凤却很快转过身去,她只用一只手,便把荆白花了好一番力气才推开的青石板拉了回来,严严实实地盖住了缸口。

那好像不会停止的滴答声在她的手放到石板上时便停住了,接着,她拿出一把雪亮的菜刀,放在那块石板上,一下一下地磨了起来。

刷,刷,刷。

第一声磨刀声响起时,荆白就升起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他抱着小恒,面朝着秀凤,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秀凤看了他一眼。

隔着她蓬乱的、遮住眼睛的头发,荆白现在却确定她的目光有了焦点。

她在看着自己和小恒。

毫无感情的目光凝注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间,荆白感受到一种极为强烈的威胁感。

但她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看了一眼之后,又低头继续自己的动作。

她头上的伤口还在汨汨地淌着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在雪亮的刀刃上。

饱饮鲜血的刀刃在石板上不断摩擦,发出的声音十分艰涩,她却充耳不闻。

第24章 陈婆过寿

刷,刷,刷。

单调的磨刀声中,荆白保持着高度警惕,小心翼翼地地往后倒退。

秀凤没抬过头,也不说话,可她磨着的那把尖刀的刀锋很亮,冷光不时从荆白眼前晃过。

荆白极力保持着自己的呼吸平稳,背后却渐渐渗出了汗水。

他还有最后一步就能退出厨房了。

荆白的一只脚踏到了厨房外面,正在磨刀的女人却停下了动作。

那流满鲜血的面容被黑发遮挡住,让荆白看不清她的表情,可骤然发烫的白玉告诉他,这恐怕不是什么友善的眼神。

只剩最后一步了,这时不走,难道等她磨完刀顺手把自己砍了吗?

荆白一手揽紧怀中一动不动的小恒,一手隔着衣服,轻轻摸了一下胸口的白玉。

这一步是无论如何都要踏出去的,也不知道这警示灯似的白玉,到底能不能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

他脚步极轻,退出去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等他足尖离开厨房的地面的那一刻,方才还灯火通明的厨房,这时就倏然变得漆黑一片!

方才一声接着一声的磨刀声,随着灯光的熄灭,竟然也消失了。

荆白看得浑身发冷,不假思索地回过头,带着小恒往小院的方向拔足狂奔!

刚冲出厨房那道弯弯的月亮门,他就听到背后传来女人幽幽的歌声。

“三朝打烂三条夹木棍——”

荆白跑得很快,即便带着小恒,也说得上步履如飞,但不论他跑了多远,那歌声始终回荡在他脑后,时近时远,飘忽而哀怨。

“重话:咁好花裙畀你跪到烂,咁好石头畀你跪到崩。”

荆白无暇回头去看,也来不及驻足细听,只能尽可能多地记下,等着明天复述给颜葵翻译。

“横又难,直又难,不如舍命落阴间。人话阴间条路好,我话阴间条路好艰难!”

唱到后面时,即便荆白根本听不懂歌词,也能听出那哀怨的歌声逐渐变得凄厉,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呼救。无论他走出厨房多远,都微弱而清晰地萦绕在耳边。

来不及了。

现在救她,已经太迟了。

荆白憋着一口气,一路冲到他们住的小院门口。回来的路上也不知比去时快了几倍,他跑得几乎筋疲力竭,按说早该出了一身汗,结果回来这一路都伴随着幽幽的歌声和冰冷的夜风,把浑身的热意都吹得一干二净。

院中一片寂静,荆白一路跑回来,按说动静不小,却无人开门查看,不知是睡死了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好歹是顺利回来了。荆白松了口气,正欲关上房门,目光转到某处,忽然停住了。

不对。

走廊的入口处,什么时候多了两枚带血的脚印?

秀凤明明在厨房……那这里,又是谁来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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