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274)
作者:镜飞
他就这样悬浮在半空中,四肢被钳制着,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挣脱,只能看着身边的景色不断变化,猜测这些东西想要把他送到哪儿去。
来不及再作思考,他很快被这无形的力量抬出了李丹的房间,沿着刚才肖露消失的方向一路向前。
或许这里,就是他的终点。
第207章 头啖汤
“该走了吧?”面容英俊的青年双手叠在一起,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他身上的蓝色棉衣不太贴身,动作一大,就扯出空隙,冷风嗖嗖往领子里灌。他也没太在意,轻松地对荆白道:“接下来去哪儿,你说了算。”
荆白的目光遥遥投向远方,顿了顿,道:“其实我想去西院看看,但是又‘觉得’不能去。”
柏易沉吟片刻,道:“不如我们先去花园看看?”
西院和东院的分界线是他们进范府的大门处,其他几人的工作地点中,离大门最近的就是小曼所在的花园。
最妙的是,她的房间也在花园附近。如果顺利的话,他们说不定还能看到小曼的灯笼。
这是个折中的选项,荆白很快点头应了下来。在一片幽寂的草木中,沉默不语的影子里,两人并肩走向花园的方向。
他两人身形俱是高挑挺拔,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一个五官更柔和,气质却是冷淡锋利;一个面容更深刻,气质却更缓和,脸上像是总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幕如果发生在塔外的世界,必然有非常吸睛的效果,可惜他们不仅在塔内,身边连人都无,只有零零星星的紫影子路过。
那些东西眼睛都还没进化出来。
柏易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蹲在树丛边的紫影子看,荆白见他老侧着头,便问:“有发现?”
柏易点了点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睛发亮地转过脸,对荆白道:“你看,这个影子是不是在偷懒?从我看见它开始,它就一直在这蹲着不动。”
荆白:“……”
这紫影子长得是很像人,但荆白并不认为它进化出了这个功能。
自从能看见紫影子他们往花园走的路上也遇到了不少紫影子,它们动作虽然十分缓慢,但会自动避让他们这样的真人。
除非他们有意接触,否则绝无可能能感受到它存在。
但这东西再离奇,荆白也无法相信它会偷懒。
他也盯了片刻,判断那东西的姿势,最后通过他那疑似胳膊的肢体的规律摆动,肯定地道:“没有偷懒,它在松土。”
柏易看着荆白,忽地抿了抿嘴唇,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说起来真是奇怪,当你觉得一个人可恶,那么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变得无比令人憎恶;反之,一旦觉得一个人可爱,甚至特别,那么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变得无比讨人喜欢,甚至特立独行。
柏易如今看荆白就是这样。
荆白从不因他的变化无常,就不把他的话当真——他好像总能察觉柏易话中的真正含义。
柏易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并不像他的污染值一样洁白无瑕,相反,他很习惯于让人摸不清自己的态度,也很乐于戏弄其他人。
他有时候会用郑重其事的表情开玩笑,有时候,又会借玩笑的口气说出自己正式的推测。
在他度过的诸多副本里,他几乎从来不会同人结盟。
大部分人跟不上他的节奏,偶有能跟上的,又觉得他高深莫测,捉摸不透,不会找上他;他自己更是极少有看得上眼,愿意主动结盟的。
但荆白这个人很奇怪,他面上虽然冷淡,不爱和人打交道,同人说话时向来不留情面,却从不会忽略柏易开玩笑似的说出的推测。
哪怕用柏易和他初次认识的时候,用着不到十岁的小孩子的身体,他对待“小恒”时,态度也是平等认真的,从未因“小恒”稚童的身份看轻他的判断。
柏易喜欢他的态度。
那种感觉很特别,他知道说出去的每句话都能被理解,哪怕是一个眼神回应。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连身躯都无法固定的、漂浮不定的魂灵有了一个锚点。
他方才说影子偷懒时,其实是先一眼瞥见那影子古怪,想提醒荆白也注意,顺口便说了句玩笑话。
荆白却替他认真看了那影子到底在做什么,这样随意的一句话也能被接住,倒让他少见地真正开心起来。
荆白自然注意到了他勾起来的嘴角,却不知他到底在笑什么,见他不说话,也没有问,接着道:“你不觉得它的工作,和小曼其实差不多吗?”
“不止如此。”见荆白是认真同他商量,柏易的神色也郑重起来。
他看着树边的紫影,慢悠悠地说道:“我方才也在想这个问题。你说,如果这些紫影子一开始就存在,我们做的工作他们也能做。那我们这些人在范府里的定位,岂不是很奇怪?”
荆白其实也正在思考。
副本里的设定肯定是会骗人的,稍不注意,就会被引导到错误的方向,无声无息地被副本抽取生命,吴山副本就是最好的例子。
吴山副本中,他和小羊的关系表面上是房主和房客,其实是抽象的父子关系;小羊表面上给他送饭,实际上,在荆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是在进行换寿流程。
那只温顺的羊,无声无息换走了荆白将近一半的生命。
所谓建筑队成员的身份,也只是用来阻止他们发现真相的迷阵。
有了这样的先例,荆白如今便很难不怀疑,如果按照自己的职责,每天兢兢业业地“工作”升级,真的是走出去办法么?
仅仅是被那些东西选中的替身?
对范府,荆白至今没有一个明确的推论,因为他总是觉得手头的线索互相矛盾。
就像左手和右手各有半幅拼图,形状却是一圆一方。无论怎么拼凑,也无法拼出一个完整的图形。
上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丰收祭,当时副本被污染了,线索也是这样乱成一团,导致他们找不出破解副本的办法。
他将目光转向柏易,言简意赅地道:“是不是污染?”
柏易思忖了片刻,神色郑重地摇头。
荆白知道他平时看上去性格随意散漫,可在真正需要严谨的判断时,他其实很审慎,绝不会轻易下结论。
果然,他说出的话并非否决之意:“现在确定不了。丰收祭那会儿,在拿到鼓槌之前,我也不能确认它是真的被污染了。”
说到这里,他英俊的面容上显出几分苦涩。荆白见他情绪不高,便没有继续追问。
其实不必柏易说出口,荆白也能看出来。他的身份虽然和一般人不同,但只怕也远远到不了能左右副本的程度。
柏易低着头,荆白思考了片刻,生涩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柏易讶然抬头看了荆白一眼,意识到荆白是在宽慰他,很快在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荆白看他眼睛里黑漆漆的,唇角虽然勾了起来,眼中却看不出一点笑意,就知道他并不是真心在笑。
他往日最烦这种虚假的笑脸,甚至当着柏易的面都说过“不想笑就别笑”这种话,但这时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花园的入口处。
他们第一天进范府时,就是从前院往花园的方向走,进入花园之后,没多久就看到了一棵红梅树,在里面兜了不少圈子。
最后是荆白和柏易识破了红梅树的迷阵,发现某根枝杈在四个人眼中分别指向四个方向,他们一直走到白梅树旁才得以汇合。
他们现在走到拱门处,这棵花枝繁茂的白梅树依旧伫立在原地。
白梅上还有将融未融的残雪,梅花与雪几乎同色,洁白无瑕,难以分辨。随着散发的清幽香气,更显得清丽高洁。
看到这棵白梅,两人都不约而同底下想起了入口的那棵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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