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剎朱雀(京华四贝勒之一)(21)

作者:寄秋


“可我会心痛。”他抚抚她的眉、眼,似看不尽手中那份美丽。

放弃吧!他用眼神恳求她。

不要逼我,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月剎回以无奈的凝眸。

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深沟是如此宽敞,两人心中都有数,谁也退不了那一步,他们为的都是自己的族人。

“炜烈,陪我喝杯酒。”

“不怕醉?”

她轻笑起来,清澈的瞳眸带着勾引。“醉了不好?方便你下手摘花呀!”

“我这个风流鬼被你磨光了锐角,现在已当怜花的君子。”他忍不住低啄她欢迎的红唇。

“君须怜我我怜君,花前笑看月半圆,一壶酒,两盏灯,不看奴家面。”月剎诗中暗隐道别之意。

你怜我,我怜你,可怜相爱不相守,花前月应满,半残总是缺。

酒一壶,点了灯,今日别后再也见不着面。

炜烈似乎嗅到离别气味,手臂不禁狠狠地拥紧她一吻。“我爱你,男儿,我爱你。”

“炜烈──”她不想哭。

“为什么我会爱上你?你完全打散了我的理智。”可是他不后悔爱上她。

月剎伸手探入他的发中轻喃。“抱怨太多的男人不可爱,容易变老。”

“好个丫头,我觉得被轻视了。”道男人可爱?她分明是嘲笑他不够威武。

“好嘛!是我错,你罚我寸缕不着地在府里绕一圈好了。”看你允不允。月剎打定他占有欲重,存心挑拨。

“你敢──”炜烈醋劲十足地瞪着她。

“真难伺候耶!贝勒爷,小女子是特地来讨你欢心耶。”她利用眼神挑情。

坐怀不乱不是炜烈的本性,久未沾女色的欲望在他眼底闪烁,他做了一个男人会有的举止──抱起她往房里走去。

房门一开,他有片刻的迟疑,眼前一桌上好的酒菜看来是经过一番巧心布置,金樽玉壶清香绕,阵阵花色瓶中插。

非忧似忧的眉头紧蹙如山,有所觉悟的他毅然跨入,自信绝不会失了先机。

“你当真邀我饮酒畅乐?”

月剎徐徐笑道:“贝勒爷大可放心,酒中没下药,毒不死你。”

“是吗?”他可不相信她的说辞,一个连眼神都能骗人的小骗子。

斟满一杯酒,月剎先饮而尽,以空杯示意。

“我相信世上有一种东西叫解药,你的过分殷懃教人不安。”人的本性会一夕转变?

他不太相信。

“多疑。”她轻啐了一句推他入座。“此酒若有毒,可男愿死在乱箭之下。”

“谁准你乱咒誓,不准不准。”他心慌地连忙取下她手中欲饮的第二杯酒,生怕一语成谶。

美人恩,英雄冢。他这会真是深刻体会。

“信我一次吧!酒里绝对没掺叫你后悔的小玩意儿,收起你的小人心。”她为他倒满了一杯酒。

炜烈嗅了嗅气味,察其酒色,谨慎地浅沾一口,舌蕾传来的辛辣让他确实无异物。

“怎么,可信?”她笑靥迎人地讥他胆怯。

“我有防备之心实属正常,这都得怪你比蛇还滑溜。”酒香沁鼻,他不免一饮再饮。

太过轻估她的用心,仗着自己千杯不醉的海量,炜烈在酒气和心上人劝酒的醺然下,不自觉饮了十数杯。

酒气在他体内催发欲念,原本迷蒙的黑眸变深沉,眼前清艳绝美的灵秀女子是他所爱,丹唇轻启多魅惑,他觉得醉了。

才一起身,炜烈摇晃了一下,身体竟不受控制地虚软,颠坐回圆椅。

“你……你下了什么……药?”他心中传来的不知是痛还是悲。

痛的是她狠心的算计,悲她走的是条不归路,此去怕无生机。

他要她活着呀!活着给他爱她的机会。

月剎的眼中有浓浓哀伤。“这回我没欺你,这的确是酒。”

“酒?!”

“山东阳榖县有个景阳镇,该听过‘三杯不过岗’吧!景阳春酒性之烈可想而知。”

景阳……春?他太大意了。“为何你……没事?”

烈酒让他麻了舌,连说个话口舌都不灵活。

“我师承天山二佬,两位师父古怪奇邪,自幼以酒为水喂我,长期磨下来自然不觉酒浓。”

想她经年累月地和师父在山上练功,年幼无知不识酒味,傻傻地听从师父们恶意的捉弄,拿酒当甘露饮,一天三、四回。

久而久之训练出一身好酒量,任何烈酒都难不倒她。

第一次喝景阳春时,她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还失足跌落山崖睡了一夜,被找不到徒弟的二师父发现拎回去,佐以更烈更醇的酒以示惩戒。

自此,她就不轻易沽酒,直到今日。

“这酒会让你醉上个几天,希望酒醒之后你会忘了我,就当你我的相遇是一场梦。”

“不,男儿……你不能……走……”炜烈挣扎着想抓住她。

“是我辜负了你,原谅我。”含着泪,月剎忍着投入他怀抱的冲动。

“我不原……原谅你,不原谅你……”不要走,不要走,男儿。

“也好!就恨我,下回再见千万别留情,我们是……敌人。”她哽咽地转身离去。

“男儿,你回来呀!”

无能为力地目送她的背影,眼前的幻影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终成无数的叠影消失。

炜烈不支地趴伏在门边,发出野兽般受伤的狂吼声,没想到风流浪子竟为留不住他的女人而落泪。

“傻男儿,我舍不得你去送死呀!为何你不明白我的深意,非要逆天而行?”

纷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炜烈狠狠地在手臂划下一刀,提醒自己不能倒,否则会救不着男儿。

“天呀!贝勒爷遇刺了,快来人呀!抓刺客。”府内总管惊慌地大喊。

“闭嘴,备马。”再不赶上,他怕……迟了。

“贝勒爷你的伤……”

汩汩而出的血令人心惊胆战,忠心的侍卫担心他的伤势纷纷阻止,教他动弹不得。

景阳春的酒后劲强如虎,在百般拉扯下,手臂渐渐失去力气,炜烈的知觉开始模糊,他犹带浓重的酒气呢喃着──“男儿,男儿,男儿……”

她,还是走了,走向她的宿命。

★★★

“月剎,你的伤势如何?”

日魂的关心唤醒她一时的失神,月剎回以一抹很薄的浅笑,表示无恙。

“你脸色很差,确定能执行任务吗?”今夜的行动太危险,他不希望她参与。

“日魂,别像个娘儿们啰哩吧嗦,念得我耳朵都麻了。”她休养个大半月还能不好吗?唯一收不回的是心。

“郑可男,你在发什么颠,日魂担心你的身子尚未康复有错吗?瞧你那是什么嘴脸。”

即使心中有愧,月剎仍逞强地回道:“冷冷,要不要比画一下?我可以让你几招。”

“死不悔改的女人,要不是看在你大伤初愈的份上,我真的会砍你几剑。”冷傲掩不住关切地挥舞双手。

“啧!你说大话的坏习惯要改一改,以后我若不在了,可没人能适时地矫正你的缺失。”

日魂一凛。“月剎,你是义军的精神颔袖,说不得丧气话。”

他竟有一丝不祥预兆,她可是在交代……遗言?

不,是他多想了,月剎大概受了什么刺激,才会一时口不择言地说说胡话。

她一向是最坚强的女诸葛,不会自乱阵脚。

“开开玩笑而已,瞧你紧张得像我已躺在棺材底。”月剎甩甩寸长的短剑。

平常时她是不带剑的,为了这次非比寻常的任务,她才在日魂、冷傲的强迫下多配了把短剑。

“月剎──”日魂向来冷沉的口气加了一抹严肃。

“好啦!别恼了,要是我有个万一,家母就拜托了。”她的心在今晚特别的浮躁,难以冷静。

“可男,你给我收回行将就义的悲切语气,不然今晚的任务就取消。”

月剎背脊一挺,望向日魂的目光难以莫测。“相识多年,这是你第一回唤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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