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微酸(25)

作者:烟花海棠


路伯父说,这种事还是快刀斩乱麻,速速平息了好。

但何英觉得整个过程有些奇怪,作为一个命悬一线的受害人,即使是路家给出的赔偿十分可观,但原本也不缺钱的杨光明竟然会那么轻易的就与路家达成和解。

这也是他后来相信宋荻野猜测的理由之一。

可惜杨光明并不好见,从急救室出来后,他便连夜转到了一处环境清幽且病房隐私性非常好的医院了。

何英去拜访的时候,接见他的人说:

“他现在除了亲信,基本就只见医护与警察。其余的访客,都暂停接见了,尤其是记者。”

那是个带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似乎是杨光明的秘书,许是看着何英穿着正式,像是有一定社会层级的人,他在拒绝何英的探访后,又补上一句。

“先生,也请你理解,换了谁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对陌生人产生戒备都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你有什么话或者物品,我可以帮你带给他。”

这样一来,宋荻野的请求简直是强人所难。

连何英自己都见不到的人,怎么可能还能再带一个陌生人去见。

“你一定是有办法的。”宋荻野显得很淡然,“你和我不一样,你有更广泛的社会关系和更高阶的社会地位,如果你肯费心,就一定能做到,不是吗?”

是要给人戴高帽吗?她的话一说,何英确实还有点下不来台了。

“我只能说试试看。”

他的视线下移,被宋荻野袖口上的一抹污渍吸引。不久前何英为路千寻烧过钱纸,所以熟悉,那抹污渍一看就是焚烧东西过后沾染上的灰烬。

何英莫名其妙联想到了作业本上的——“何英死了”,觉得甚是诡异。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宋荻野就已经转身朝前走了好几步了。

“那就拜托你了,何先生。如果我能见到那位杨总,真相就会大白。”

她偏过了大半个脑袋来与他告别。

17.她曾是英雄

真相如何大白尚且是未知数,眼下倒确实该先把之前的误会跟小曼坦白清楚。

何英从 F 城回来的第三天,私下主动约见了小曼。

还是那家高级的私人会所,还是那张檀木茶桌,不同的是坐在对面的人表情是笑嘻嘻的,眼睛里装满了小星星。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小曼要了一杯锡兰红茶,又加了一份牛奶,两种液体搅拌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甜蜜的味道。她两手捧杯,小小地嘬了一口。

“要跟我分享进度吗?还是单纯地感谢我?”

何英忽然觉得小曼身上那股不谙世事的勇猛和率真,也算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可爱。她这么自信的样子,让他嘴里打击的话稍微有点难以启齿了。

“是来向你道歉的。”

他耸耸肩膀,小曼原本快乐的表情倏地凝固了。

“你你你……”她被奶茶呛了一下,“你该不会是把我们千寻给伤害了吧?你对她干了什么呀?”

这等脑回路,真叫人五体投地。

“放心,我没有对‘你们千寻’干什么,我之所以找你来,是想要跟你说说‘我的千寻’。”

何英为自己的杯子里添了点儿热水。

眼看面前的小曼对‘你的千寻我的千寻’说法一副撞了鬼的表情,他也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来意。

“先前我说在追宋荻野,是骗你的。实际上,我是路千寻的未婚夫。”

信息转变得太快,小曼觉得脑子有点宕机。

一直到何英把事情来龙去脉整整复述了两次,她才回过味来。

“也就是说,你其实一直是为了路千寻的事情在调查宋荻野吗?”

“可以这么解释。”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直说呢?”

何英定神看了看小曼那个呆头鹅一样的表情,然后很无奈地把这个问题抛还给小曼:“你觉得呢?”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跟我说?”

小曼觉得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她只是单纯,又不是傻。

“是因为以‘追求者’的身份能从我这里得到的讯息已经足够了吗?所以现在‘良心发现’,要改头换面,回归‘未婚夫’的身份继续向我套话。”

她能有这样缜密的推理逻辑,何英就觉得今天找她还是有价值的。

“话不能这样说,曼小姐。就目前情况而言,再没有人会比你更了解宋荻野了。”何英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之前欺骗你的事情我很抱歉,但至少从这件事里我能看出来,你是真心在为宋荻野好的,就是因为你是个真诚的人,这些话我才向你讲。”

“我姓施。”

小曼没好气地打断他。

“好的,施小姐。我的意思是,我对宋荻野所谓的‘真相大白’始终保持着一定怀疑,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耍我,还是打算真心帮助我,所以我只能找到你求助,而你真心待她,自然是愿意帮她正名的,不是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行吧,”小曼松了口,“小何先生,我理解你调查未婚妻死亡真相的心情,也不反驳宋荻野有很大嫌疑的说法,但是,就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是相信她的,并且,我也是希望你相信她的。”

“为什么呢?”

何英问。

与其说自己是宋荻野的工作搭档或者朋友,小曼实际上更愿意说自己是宋荻野的“小迷妹”。

她很崇拜宋荻野,有点像平头老百姓对“英雄”的崇拜。

原因之一是跟宋荻野在一起工作她总是能提供极大的工作价值,像个无所不能的大姐姐,什么疑难杂症摆在她面前,她好像都能淡然处之,交出有意义的答卷,至于原因之二……是她曾经帮小曼回ᴶˢᴳ怼过一场性骚扰。

那是她们刚进公司不久的事情。

那时候,宋荻野就已经是一副除了工作外,既不多言又不多语的样子。最开始小曼也觉得她是个怪咖,直到有一次,小曼在茶水间洗杯子时,忽然被同部门某个男性小组长“骚扰”了。

说“骚扰”,好像又不全是骚扰,这种事情的界定非常模糊,总之就是小组长看着她洗杯子,忽然点评她洗杯子的方式不对,然后就自顾自地上前握住了小曼的手,打算“教”她怎么洗杯子。

那位小组长是部门里出了名的“社牛”,大家都说他非常自来熟。

“你看,要把这里多搓一下,才不会留下茶垢。”

被从后捏住手的小曼觉得不自在极了,她很想说“请放开我”,但不知道为什么,喉咙里像塞了块棉花一样发不出声音来,甚至最后小组长离开的时候,她还跟他说:“谢谢。”

宋荻野进来泡咖啡时看见了小组长离开,也看见了小曼不太自然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吗?”

她问小曼。

小曼觉得很难以启齿,因为她不知道小组长到底是不是出于热心,不知道自己主观的判断说出来,会不会有种把人“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恶意。

于是小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后来那个小组长总是有意无意地继续和小曼进行肢体接触。

比如路过小曼工位的时候突然开玩笑似地拍了拍小曼的肩膀,或是聊天聊到一半突然用手指戳一下小曼的脑袋,最过分的一次,他跟别的同事打闹,忽然冲到了小曼面前,一把揽住小曼,把自己藏在小曼身后。

“小曼小曼,快救救我!快帮我挡一下!”

小曼觉得自己真的太没出息了,明明已经不适到身体僵硬,却说不出拒绝,只能强颜欢笑,小声求饶:“好了好了,你们玩,放过我吧,我还有别的事。”

这样聊胜于无的反抗被小组长完全无视了。

相比之下,宋荻野就非常有种。

“你,滚开。”

她忽然从工位上站了起来,指着小组长,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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