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日回忆录(6)
作者:初雪利酒
过了一会儿，周天青还是觉得怪怪的：“既然我们确定了是顾晓晖放在那里的字条，并且写了高考加油，那肯定是最近才写的，而不会是很久以前顾晓晖写给夏琳琳的字条被她不小心遗留在窗户旁边了。从字条上的内容来看，他俩肯定还没有分手。那既然没有分手，他俩为啥要靠传字条来交流，这二十多个字不能当面说吗？”
“说不定有什么不可抗力让他俩最近不能交流？”秦旸仿佛没当回事地糊弄了一句。
“不能交流？你说这话你信吗？他俩又没哑，又都在一个班的，有啥不能交流的。”
“嘿，我这不是在分析各种可能性嘛。嗯，你听过那句话没有，排除掉一切的不可能，最后一种可能性，就算再不可思议，它也是真相。”
“福尔摩斯说的。”周天青答，“还有啊？为什么是半夜？”
“不对，这显然不合理啊。按照你说的，你是凌晨一点多起来上厕所发现的字条，我们昨晚是十点钟下的晚自习，洗漱半小时十点半宿舍熄灯，十一点宿管会锁住寝室的大门，男寝女寝都是这样。顾晓晖不可能在寝室锁门之后还跑出来，所以那张字条应该是昨晚十点半以前就在那儿了。但你们没人发现吗？”
“没有啊。”周天青歪着脑袋努力回忆昨晚的情况，“昨晚大家回宿舍后都和平时一样，抢洗漱台，抢卫生间，没什么异常，也没有人注意窗帘里会不会有一张巴掌大的字条。
“我承认那张字条确实放得不太显眼，我昨晚就是睡不着特别清醒的情况下借着月光才发现的。但按你说的，如果十点半熄灯之前字条就在那了，夏琳琳为什么没有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把字条拿走，而是在半夜专门起一次床来拿走它？”
秦旸沉默了，他也在努力回忆昨晚顾晓晖在宿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顾晓晖平时都回来挺早的，一般十点过几分就到宿舍了，昨天也一样啊，回来之后没有出去过。”
周天青一边分析道：“从我们教室回到男生宿舍大概需要五六分钟的时间，但如果从我们教室出发先到女生宿舍，再折返回男生宿舍，五六分钟肯定就不够了，除非他用跑的。但那时候下课了寝室周围这么多人，顾晓晖在那跑过来跑过去肯定会吸引很多人注意，所以应该不太可能。”
秦旸接着说：“按你的意思，顾晓晖不是在十点钟下晚自习后到十点半这个时间去放的字条，应该再往前。昨晚一整晚都是班主任值守晚自习，同学们出教室大多都是到隔壁办公室问题，如果顾晓晖趁晚自习的时候去了趟女寝，一来一回也得十几分钟的时间。”
“这时候消失十几分钟倒也正常，有时候问数学大题或者物理大题得花二十多分钟呢。”周天青回答说。
“不，这行不通。问题花十几分钟是合理的，但如果花十几分钟在教学楼里跑上跑下，还要出教学楼往女生寝室去就不合理了。
“你忘了吗？马上就要高考了，学校里最近多了很多安保人员，特别是上课期间，来来回回地巡逻，顾晓晖在教学楼外行动不被抓住的概率很小。如果再往前推的话，那就是吃晚饭时间了，他趁人不注意去女寝的一楼假装路过，放了字条。”
“这样风险会不会太大呀。吃晚饭的时候路上人来人往的，他也不能确定我们宿舍里到底有没有人，如果被抓住了岂不是解释不清？”
秦旸不说话了，沉思了得有一两分钟，周天青没有打扰他，只是埋头将餐盘里的最后一口菜塞进了嘴里。
“你说会不会，他俩专门约了两个特定的时间，来放字条，和拿字条。”
秦旸把“放”和“拿”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
第一个 6 月 6 日晚上 20：43，名扬楼高三（5）班教室。
高考前夕。
一鸣中学是考点之一，全校除了高三学生之外的都已经放假回家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只有高三所在的名扬楼还亮着灯。
教室内的学生无一不在埋头苦学，就连平时最爱闹腾的几个人也知道现在不是该玩儿的时候，抓耳挠腮地想要算出一个题目，仿佛只要他能算出来，明天的高考就可以获得胜利一样。
高三（5）班的教室里，班主任张老师守着这三年的最后一堂晚自习，眼神怜爱地望着下面一群仿佛是自己亲生孩子的学生，在心里由衷地祈祷他们以后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晚上 21:00，下课铃声准时响起，这是高考前一晚的福利，可以提前下晚自习回宿舍休息，以待明天能精力充沛地进入考场。
周天青和秦旸在白天午餐时的交谈过后，就约着不再想这件事了。本来不大的一件事，就是有点儿奇怪，如果到头来影响了高考时的情绪，反而得不偿失。
班主任也说过：“最后阶段了，高中三年的全部努力就靠最后这一搏，这时一定要放下身边所有不重要的事，全身心投入高考。”
每年都出现过那种高考过后孩子才发现父母离婚了，或者发现家里人去世了这样的新闻，他们故意瞒着不说不就是怕影响考生的情绪吗，可他俩倒好，高考前一天自己给自己添堵。
“算了算了，别想了，我俩这么聪明都想不通的事儿，就说明这件事不是光靠想就能想清楚的。明天就高考了，再想下去你就考不上大学了！别想啦，周青青。”中午他俩在女生寝室门口分开时，秦旸这么对周天青说到。
“你才考不上大学呢！”周天青反驳，“那你也别想了，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件事儿，怕你到时候考不好赖我。”
“好的，那我如果真没考好就赖你！”秦旸嘿嘿地笑着。
“呸呸呸！”周天青说到，“不想了，我今天坚决不想了，ᴶˢᴳ你也是。还有，明天别发挥失常啊！我不负责。”说完，周天青就转身走进了女生寝室。
这天晚上，晚自习铃响以后，班里的同学都在互相祝福彼此高考加油，周天青和秦旸这对同桌也互相道了声“高考加油”之后，相继回了宿舍。
然而让秦旸没有想到是，今晚的宿舍，比这三年的任何一个夜晚都不平静。
前夕
第一个 6 月 6 日晚上 23：10，一鸣中学男生宿舍。
秦旸猛地从睡梦中醒来，不知已经睡了多久，但感觉身上的疲倦已经在睡梦里消失了。
按照先前的经历，半夜醒来时总希望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接着睡，但一看表这时候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该起床了。秦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拿起枕边的表，电子表突然亮起的那一瞬间让人有点睁不开眼睛。
23:10。
他在脑中迅速计算了一下，居然还有七个小时可睡。一定是马上要高考了，体内的肾上腺素含量迅速上升才导致他只睡了不到两小时就感觉一身轻松。秦旸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但生理需求迫使他不得不起床去一趟厕所。
5 班男生的宿舍都在三楼，阳台的视野刚刚好，望出去可以看见位于左手边的名扬楼和位于正下方的游泳池。秦旸看着这所学校，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舍，几天之后，他就要离开这里了，已经没有几次机会再让他这样眺望这所学校了。
忽然间，秦旸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在楼下游泳池旁的大路上走动，一个黑色的小小的身影，忽隐忽现地，大多数时候都贴在宿舍楼墙根的阴影里，叫人难以察觉。但在他偶尔暴露在路灯和月光底下的那几秒钟时，秦旸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那是顾晓晖吗？
秦旸不是近视眼，他的第一反应便觉得那个身影就是他的室友——顾晓晖。
顾晓晖人瘦瘦高高，常年戴着眼镜，穿牛仔裤，平时也不爱说话，像个书呆子，特别好认。他们宿舍今天早上还当着顾晓晖的面开过玩笑，说他以后就算进了大学，也一定是个标准的理工男，顾晓晖也陪着一众人一起笑，说他确实准备毕业之后报考工程类院校。
“说不定有什么不可抗力让他俩最近不能交流？”秦旸仿佛没当回事地糊弄了一句。
“不能交流？你说这话你信吗？他俩又没哑，又都在一个班的，有啥不能交流的。”
“嘿，我这不是在分析各种可能性嘛。嗯，你听过那句话没有，排除掉一切的不可能，最后一种可能性，就算再不可思议，它也是真相。”
“福尔摩斯说的。”周天青答，“还有啊？为什么是半夜？”
“不对，这显然不合理啊。按照你说的，你是凌晨一点多起来上厕所发现的字条，我们昨晚是十点钟下的晚自习，洗漱半小时十点半宿舍熄灯，十一点宿管会锁住寝室的大门，男寝女寝都是这样。顾晓晖不可能在寝室锁门之后还跑出来，所以那张字条应该是昨晚十点半以前就在那儿了。但你们没人发现吗？”
“没有啊。”周天青歪着脑袋努力回忆昨晚的情况，“昨晚大家回宿舍后都和平时一样，抢洗漱台，抢卫生间，没什么异常，也没有人注意窗帘里会不会有一张巴掌大的字条。
“我承认那张字条确实放得不太显眼，我昨晚就是睡不着特别清醒的情况下借着月光才发现的。但按你说的，如果十点半熄灯之前字条就在那了，夏琳琳为什么没有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把字条拿走，而是在半夜专门起一次床来拿走它？”
秦旸沉默了，他也在努力回忆昨晚顾晓晖在宿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顾晓晖平时都回来挺早的，一般十点过几分就到宿舍了，昨天也一样啊，回来之后没有出去过。”
周天青一边分析道：“从我们教室回到男生宿舍大概需要五六分钟的时间，但如果从我们教室出发先到女生宿舍，再折返回男生宿舍，五六分钟肯定就不够了，除非他用跑的。但那时候下课了寝室周围这么多人，顾晓晖在那跑过来跑过去肯定会吸引很多人注意，所以应该不太可能。”
秦旸接着说：“按你的意思，顾晓晖不是在十点钟下晚自习后到十点半这个时间去放的字条，应该再往前。昨晚一整晚都是班主任值守晚自习，同学们出教室大多都是到隔壁办公室问题，如果顾晓晖趁晚自习的时候去了趟女寝，一来一回也得十几分钟的时间。”
“这时候消失十几分钟倒也正常，有时候问数学大题或者物理大题得花二十多分钟呢。”周天青回答说。
“不，这行不通。问题花十几分钟是合理的，但如果花十几分钟在教学楼里跑上跑下，还要出教学楼往女生寝室去就不合理了。
“你忘了吗？马上就要高考了，学校里最近多了很多安保人员，特别是上课期间，来来回回地巡逻，顾晓晖在教学楼外行动不被抓住的概率很小。如果再往前推的话，那就是吃晚饭时间了，他趁人不注意去女寝的一楼假装路过，放了字条。”
“这样风险会不会太大呀。吃晚饭的时候路上人来人往的，他也不能确定我们宿舍里到底有没有人，如果被抓住了岂不是解释不清？”
秦旸不说话了，沉思了得有一两分钟，周天青没有打扰他，只是埋头将餐盘里的最后一口菜塞进了嘴里。
“你说会不会，他俩专门约了两个特定的时间，来放字条，和拿字条。”
秦旸把“放”和“拿”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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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 6 月 6 日晚上 20：43，名扬楼高三（5）班教室。
高考前夕。
一鸣中学是考点之一，全校除了高三学生之外的都已经放假回家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只有高三所在的名扬楼还亮着灯。
教室内的学生无一不在埋头苦学，就连平时最爱闹腾的几个人也知道现在不是该玩儿的时候，抓耳挠腮地想要算出一个题目，仿佛只要他能算出来，明天的高考就可以获得胜利一样。
高三（5）班的教室里，班主任张老师守着这三年的最后一堂晚自习，眼神怜爱地望着下面一群仿佛是自己亲生孩子的学生，在心里由衷地祈祷他们以后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晚上 21:00，下课铃声准时响起，这是高考前一晚的福利，可以提前下晚自习回宿舍休息，以待明天能精力充沛地进入考场。
周天青和秦旸在白天午餐时的交谈过后，就约着不再想这件事了。本来不大的一件事，就是有点儿奇怪，如果到头来影响了高考时的情绪，反而得不偿失。
班主任也说过：“最后阶段了，高中三年的全部努力就靠最后这一搏，这时一定要放下身边所有不重要的事，全身心投入高考。”
每年都出现过那种高考过后孩子才发现父母离婚了，或者发现家里人去世了这样的新闻，他们故意瞒着不说不就是怕影响考生的情绪吗，可他俩倒好，高考前一天自己给自己添堵。
“算了算了，别想了，我俩这么聪明都想不通的事儿，就说明这件事不是光靠想就能想清楚的。明天就高考了，再想下去你就考不上大学了！别想啦，周青青。”中午他俩在女生寝室门口分开时，秦旸这么对周天青说到。
“你才考不上大学呢！”周天青反驳，“那你也别想了，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件事儿，怕你到时候考不好赖我。”
“好的，那我如果真没考好就赖你！”秦旸嘿嘿地笑着。
“呸呸呸！”周天青说到，“不想了，我今天坚决不想了，ᴶˢᴳ你也是。还有，明天别发挥失常啊！我不负责。”说完，周天青就转身走进了女生寝室。
这天晚上，晚自习铃响以后，班里的同学都在互相祝福彼此高考加油，周天青和秦旸这对同桌也互相道了声“高考加油”之后，相继回了宿舍。
然而让秦旸没有想到是，今晚的宿舍，比这三年的任何一个夜晚都不平静。
前夕
第一个 6 月 6 日晚上 23：10，一鸣中学男生宿舍。
秦旸猛地从睡梦中醒来，不知已经睡了多久，但感觉身上的疲倦已经在睡梦里消失了。
按照先前的经历，半夜醒来时总希望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接着睡，但一看表这时候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该起床了。秦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拿起枕边的表，电子表突然亮起的那一瞬间让人有点睁不开眼睛。
23:10。
他在脑中迅速计算了一下，居然还有七个小时可睡。一定是马上要高考了，体内的肾上腺素含量迅速上升才导致他只睡了不到两小时就感觉一身轻松。秦旸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但生理需求迫使他不得不起床去一趟厕所。
5 班男生的宿舍都在三楼，阳台的视野刚刚好，望出去可以看见位于左手边的名扬楼和位于正下方的游泳池。秦旸看着这所学校，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舍，几天之后，他就要离开这里了，已经没有几次机会再让他这样眺望这所学校了。
忽然间，秦旸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在楼下游泳池旁的大路上走动，一个黑色的小小的身影，忽隐忽现地，大多数时候都贴在宿舍楼墙根的阴影里，叫人难以察觉。但在他偶尔暴露在路灯和月光底下的那几秒钟时，秦旸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那是顾晓晖吗？
秦旸不是近视眼，他的第一反应便觉得那个身影就是他的室友——顾晓晖。
顾晓晖人瘦瘦高高，常年戴着眼镜，穿牛仔裤，平时也不爱说话，像个书呆子，特别好认。他们宿舍今天早上还当着顾晓晖的面开过玩笑，说他以后就算进了大学，也一定是个标准的理工男，顾晓晖也陪着一众人一起笑，说他确实准备毕业之后报考工程类院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