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威(11)
作者:刘芝妏
「别喊这么大声,待会儿阿爹跟娘听见了,又要叫咱们去读书。」
「可是好痛……」
「嘘!」
「你又想干什么?」抿着小小的唇瓣,澄净的眼神泛着狐疑。
「净,你觉不觉得爷叔他好可怜?」
他不语,圆溜的皓眸闪过一抹同情,但掠过眼梢的同情没比同胎所生的兄长来得强。
谁叫爷叔去惹棻姨。
「喂,别净顾着发怔,听我说嘛。」澄平小手掌贴住澄净的脸颊,逼他一定要跟他四目相望。
「喔,你是想干么?」
「净,娘不是常说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阿爹说要明哲保身,才能长命百岁。」
「但娘也说啦,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
「但阿爹也说过,凡事要量力而为,莫为己力所不能为之事。」
「可娘常说爷叔心不坏,就是冲动了一些。」
「阿爹说的,爷叔这性子迟早会坏了他,无人可救。」
「容澄净,你干么啦?我说一句,你应一句,你是存心要顶我的嘴不成?」恼火,小家伙开始跳起脚来了。
澄平就那鲁性子跟阿翼极像,难怪跟他这么合。
想到娘的叹笑,轻抿唇瓣的澄净耸耸肩,没再与他做口舌之辩。横竖跟澄平耍强斗狠,每回他都占不了赢面,这次还是让让他吧。
「到底如何?」
「如何?」
「去棻姨那儿帮爷叔求情呀,我说了半天你都只顾着楞在那儿,好不好?点头还是摇头?」
不再犹豫,澄净点点头。
他也好久没看到他最喜欢的棻姨了,好想她。
师父呢?
山洞里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仍算黝黑,邬棻双眼熟悉的扫过每个阴影,侧首倾听,没见师父瘦长的身影,也没听见半丝声响,不禁满心疑惑。
师父下山了?没听他提起这两天要下山的事呀。
轻弓眉,将采集的药草一一搁妥,才刚烧了盆碳火,就听见洞外传来蹑手蹑脚的窸窣声。
不会吧,那人真的还不死心?
这个洞口又小又偏僻,再加上她与师父的刻意掩藏,知道的人没几个,而他寻得着,算他有两把刷子。
摇头轻叹,她慢条斯理的拨开浓密的枝叶,脑子不住的转呀转,想要怎么做才会让他彻底的死了这条心?
探出了头,她目光四处梭巡,洞口半个影儿都没。
「出来吧。」双手环胸伫站在洞外,她扬声喊着,清脆的嗓音在林里缓缓的回荡。
等了半天,仍不见容翼颀长的身形从哪棵树后冒出来,邬棻心中微恼。他何时也玩起这么见不得人的无聊把戏来着?
「既然不怕赶、既然来了,为何还要躲起来……咦?」那身影不止一个,是两个急急窜动的小身影。
不会吧?!
愕然的瞪大眼,她傻望着从树干后头像贼般探出来的半张脸,然后小小的身影跳出箭似的冲向她。
不止一个,在他身后如影随行的澄净没有兄长那份急性子,脸上绽着腼觍微笑,慢步走近。
「棻姨,棻姨棻姨棻姨9笑得甜甜蜜蜜,澄平整个胖嘟嘟的身子偎进她怀里。「妳有没有被我们吓到?」
「有!」简直吓死了。
「真的?嘻嘻,我就跟净讲,妳一定会吓到。嘻嘻,棻姨,妳怎么都不回来家里住呢?」
「呃……忙呀。」分神应着话,惊讶的目光扫过神情迥异的兄弟俩,再梭巡他们身后林风呼啸的山野郊岭,一片清寒的空寂。
「棻姨,我好想妳喔。」
「是吗?就你们两个人。」
「嗯。棻姨,妳有没有很想我还有净?」
「有。」
「有?是不是在诓我?这么久都没见妳下山,我还有净也是,我们好想、好想、好想念妳唷!」为了强调,他还边说边猛点头。
「澄净?」
清澄的皓眸飞快的掠过一丝犹豫,才刚站定的小家伙几不可感的点了点头,见虚长片刻的兄长威严十足的递来一道恐赫味十足的眼神,轻抿唇,他又勉强点了一下脑袋。
澄净也很想念话不多、但心好人美的棻姨,只不过这次上山是别有居心,这个附和他应得很心虚。
「你们的娘呢?」
「不知道。」
「啊?」疑惑的望着抢答的澄平,再移向澄净,见小老头儿似的他这回倒是点得很真心,邬棻愕然。平安何时忙到连儿子都不顾了?
「娘好怪。」
「怪?」她想笑。
说平安怪?呵,平安的思想行径何时正常过?心胸开阔的她总有天马行空的万般想法。
「可不就是怪得很嘛,这两天就见她神神秘秘的笑来笑去,对不对,净?娘就是这个样。」
「嗯,一直傻笑。」慢条斯理的接着兄长的话,这回澄净附和得很理直气壮。「不停的傻笑。」
神秘的傻笑?
匆匆瞥过澄净,邬棻狐疑的目光在笑容太过灿烂的澄平脸上打转。
「你们有看到武阳师父吗?」
「有。武阳师父说他有急事就下山了。」
「撇下你们?」
「对呀。」
她不信!师父虽然心性闲逸且喜怒不定,却挺疼宠这对双生子,若说师父见他们自个儿上山,又任他们满山乱跑,甚至没留话就溜下山,打死她她也不信这会是师父的行径。
「可他临走前有说啦。」
「嗯?」
「武阳师父说棻姨一会儿就回来,要我们乖乖的等妳,不能乱跑。」
虽然小家伙是有问必答,而且也是应得合情合理,丝毫不见漏洞,可是浮在邬棻心中的疑云却是一层覆一层,疑心大起。尤其抢着回答的都是眸神晶亮且喜孜孜的澄平,而澄净则神情闪烁的伫在他身后不发一言,甚至有意无意的闪避她的注视,种种迹象都只代表了一件事──
这其中有鬼!
「找我?」
「你这话问得真奇,我人都站在你面前了,不找你,难不成是来当挡你路的小石块?」
瞪了甄平安一眼,容翼还是冷笑。
「妳不是挡路石块,可妳却搬了颗顽石来挡我的路。」
「什么顽石?你是没睡醒?怎么语焉不详?听都听不懂……」
「为什么找我?」他打断嫂子的啰哩巴唆。「妳们甄家是没人了吗?」一想到那霸洞为王的小贼头跟这家人的关系匪浅,他就没什么好口气。
「什么叫做我们甄家没人了?欸,你要不要说清楚一些?方才你的话有点像挑衅喔。」
不是有点像,根本就是!
盯着年轻嫂子,留意到她那逐渐扬起的战斗力,他阔肩轻耸,轻易的便撤去太过明显的战火。
「你说呀。」
「说什么?只是奇怪妳怎么会找我,就这样。」四两拨千金的伎俩,不是只有容柯会耍而已。
真要重燃战火,他不怕斗不赢她,只不过杜宝娘的伶牙俐齿跟阿柯的威迫令人心生畏惧,她身后的两大靠山,他想到头就大。
「我是真的想不出办法了,两个混小子跟天借了胆子,竟然趁我一个不留神就留书,溜上顶峰山……」
「顶峰山?这个时候他们上山做啥?」
「这你得亲自问他们,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哼,不必用脑子,任何人也该清楚他们是找人去了。」至于找谁,彼此心知肚明。
「说得也是,谢谢你的大声提醒。」微瞇眼,甄平安皮笑肉不笑的轻哼。「也谢谢你替我将他们逮回来。」
「关我啥事?又不是我的儿子!」
「他们虽非你的儿子,可他们是去顶峰山耶,不找你去找人,我找谁?」
「为何是我?」
「因为那座山的地形你最熟。」
他最熟?!
剎那间胸口痛到一个不行,容翼下意识的抡起铁拳,恨恨往自己胸口捶去,一拳接一拳,神情纠结。
她还好意思讲这种话?什么叫做他最熟?明知道他熟到早已将顶峰山当自个儿的地盘了,她竟昧着良心怂恿她阿爹将它拱手送人,让他看得到却碰不着,这岂不是存心让他气到内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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