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威(10)

作者:刘芝妏


又来了!

太阳穴顿然抽紧,她抚额轻蹙眉。

「我明天动工?」不管她的神情变化,容翼趁胜追击。

「去问甄大爹。」

「啊?又来了个垫背的?明明顶峰山是给了妳,妳还牵别人进来蹚浑水,妳这是在推诿责任不成?」

见他忍不住又跳脚了,邬棻仍不为所动。

「只要甄大爹点头,我绝无二话。」她语气坚持。

不是她推诿或是存心拖甄大爹下水,事实上对她而言,她一直认定顶峰山仍是甄家的产业,而她只是有缘暂住在其中的过客,所以他想在山里动手动脚,得先征求甄大爹的同意才行。

「这么说来,咱们的争执又回到了原点?」

「争执?你所谓的争执曾有过开端?」

「什么叫曾有过开端?欸,妳这话说得让我很冤枉,连日来我所受的委屈、所受的苦是白捱的喽?什么话嘛,邬棻,妳真的是……这样子很不好。」他讲不太出恶毒的话。

「不好?」

「嗯,非常不好。」

「是吗?」

「妳怀疑我的话?坦白告诉妳,妳这人说话尖酸,神情刻薄,最重要的是,连笑都不舍得笑一下,谁看到妳会不想退避三舍呀?」

「那很好!」

「好个屁呀,我在说妳的缺点呢,妳还猛附和?」

邬棻不想再啰唆的转身跃上枝头。

「妳给我停住,妳又想走吗?妳到底有没有把我看在眼底……」话才说到一半,她竟不理会的几个轻跃消失在树林间,「邬棻!该死!又不是只真猴儿,怎会有这么俐落的身手?」双手扠腰,容翼瞪着空荡荡的枝干叫骂。

下一回堵上她时,他一定要先备好链子将她双手双脚给牢牢捆绑在树上,非得让她听完他的话才放行。

可恶!

正文 第五章

心知肚明再度到甄家跳脚完全是于事无补,甚至极有可能又替自己捞了个自取其辱的悲惨后果,可是容翼仍决定放手一搏。

连着三天他都在山里闲逛,可她就像是鬼魅般消失无踪,不见客就是不见客,任他再怎么嘶声吼叫或是激将法出尽,她就是芳踪杳然,偏他约莫是因为碍着她最后的下马威,竟失去了往日的胆大妄为,也没大剌剌的招呼手底下的人先干了再说,摸摸鼻子,还是跑到人家的地盘上来碰运气。

她说的,只要甄老爷点头,她绝对二话不说,那他就再到甄家吆喝一番,反正又不会少掉一块肉,更何况他真的拿她没辙了。

硬着头皮,当他将话说完时,深刻的感觉到那股丢脸的臊红已经染透进胡碴的根部了。

「哈哈哈!」

「甄大娘?」容翼脸色变得有点黯沉。

「娘?」

「我说婆子呀,妳笑得这么张狂,很碍人的眼哩。」甄添南开口数落,但脸上的笑意不输她的灿烂。

唯有容柯神情未变,不动如山,但他瞥了闻言狂笑不止的杜宝娘一眼,再将可怜兼同情的瞳神望向同胞手足,几不可感的摇摇头,心中苦叹。

阿翼呀阿翼,这个自小就狂傲且无视一切的阿弟,他大概真被阿棻气晕了,竟会蠢到以为在她给了通融后,他的委屈就可以在这里获得平反,甚至是得到公平的待遇。

这阿弟,变傻了呀!

「妳笑够了没?」容翼脸上的羞红瞬间化成怒红。

甄家三口不约而同的止住笑,瞄来瞄去。

「呵,原来他是在说妳呢,娘。」没她的事,甄平安继续笑。

「我就说婆子妳的笑声太刺耳了,啧啧,这小子胆子够大,敢直截了当的挑衅妳。」甄添南的笑意不曾自脸上消失过。

「哈哈,原来是挑我开刀呀,真带种,哈哈哈,够了够了,你别再瞪我了,没用的啦。二少爷你慢慢跳脚吧,我可没法子钉在这里让你瞪个够,该赶路了。」

赶路?

「妳要出远门?」

「是呀,在这儿挺碍着某人的眼,我还不会没自知之明。」见他变了脸,杜宝娘笑得更灿烂,「唷,瞧你又变了神色,怎么着,你舍不得呀?」

坦白说,是的。

伶牙俐齿外加敢说敢骂的她确实很碍他的眼,只要对上了,常让他恨得牙痒痒,只不过冷不防地听到她要出远门,一时之间倒觉得有份不对劲的寂静感受迎面袭上。

「就妳一人?」

「还有那死老头呢,喏,车上几大篓子全都是他的东西。」

「上哪儿?」容翼有些不甘心的追问。

他才刚有一年的闲工夫呢,杜宝娘不在,那往后谁来跟他大呼小叫呀?

「回洪泽县去住他个一年半载。这样吧,我瞧你这些天也挺烦躁的,要不,你也一块儿上路,当是去散散心或是开拓商源也好,那儿是有几座山可以挖挖埋埋的,你要不要试试?」难得善心一起,她不假思索的提出邀约。

当下,要死不活的容翼冷嗤一声。

「谁都无法将我拖离那堆死人骨头,妳别费心了。」没就近顾着邬棻……咳咳,是死人骨头才对,他的心哪放松得开来呀。

「谁那么大精神替你费心,你甭往脸上贴金。」

「废话少说,你们别急着上路,先说说我那堆骨头的事怎么处理?」

「顶峰山是棻娃儿的,永远都是她的,我没话说,你自个儿看着办了。」甄添南插进话来。

「她要我问你,你又不肯点头,你们是暗里讲好了,全都冲着我来,要耍我喽?」

「我说容家二少爷,你这话的误会就大了。」

「死老头你也别理他了,耍就耍嘛,怕他不成,哼,就说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成天净念着一堆臭骨头,急什么呀?早晚你也会变成一堆枯骨,到时小心别人也是成天都只想着来挖你这副死人骨头!走啦走啦,都忘了跟这小子讲话会气煞,白白耗去我不少精神。」

「欸,妳这婆子怎说话老是这么直?」

「怎么,你这死老头要替他出头?」

「我……哪敢!」好不容易才将能搂能抱、晚上又能暖床的婆子给哄回身边,为了个脸上长满稚毛的桀骜小子跟她闹翻?啐,哪值得呀。

「是吗?」

「当然是,谁有那闲工夫诓妳来着?」发现她不语的直盯着他,甄添南心虚的说:「干么那样瞪我?不是要走了?还杵着做啥子?」

「是谁杵着了?」话虽说着,杜宝娘还是动了身。

跟平安咬了几句耳朵,又跟容柯叮咛几句,经过错愕却不掩愤慨的容翼身边,她心肠再度软化,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有精神点,不过是个区区小洞、几根臭骨头,也不过是个傻不隆咚的软心眼小丫头,凭你容翼的手段,哪不会手到擒来?」

凭他的手段?

杜宝娘的这句话让容翼推敲了许久仍不得其解,怔瞪着几个人热热闹闹上路了,大宅里的骚动大致弭平后,他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恰巧见到兄嫂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院子里。

连阿柯都不理他?难道他早已激起众怒却浑然不知?

「阿柯,她那话是什么意思?」他懒得追上去,扯直嗓门就问。

明明听来像是褒扬,可容翼的每一分理智都告诉他,杜宝娘是在嘲讽他。

「我娘她是在夸你呢!」代夫君丢了个话尾巴,小俩口手牵手,完全不想折回头替垂头丧气的他分忧解惑。

待拉开距离,容柯这才叹笑回应,「是吗?」

「不是吗?」反问一句,甄平安楞楞的看着似笑非笑的夫君。「你的笑容让人打心底发毛。」

闻言,他朗笑出声,紧扣住掌中的纤细柔荑,温言替她解惑。

「妳娘说得倒没错,阿翼这回当真只能靠自己了。」

院子的一角,矮矮的树丛里窝了两颗小脑袋瓜,窃窃私语。

「澄平,你扯得我手臂好痛。」猛然间被拖到角落,害猝不及防的容澄净跌了一跤,膝盖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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