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遗址(129)
作者:祝蓝
他泪流满面,嘶哑的声音:“好。”
“那……你会和他分手的吧?”
闻钰没嫌弃他啰嗦,“对,回去就分。”
裴砚青哭着点点头,像小狗一连串呜咽,“好……好好。”
闻钰回道观了。
裴砚青不可能旁观的,他按她的安排,把自己先关进了房门。
然后闻钰下楼,她很清醒、很理智地想,要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才对潭扬好,她不能在明知自己需要裴砚青的情况下,还和他谈恋爱,这才是最大的残忍,这才是不正确的。
她这是对他们两个人负责。
于是她按自己的计划,准备去找潭扬,他房间里是空的,厨房里也没有。
人呢?
闻钰到处转,想着,要么在后山?
最后她在道观的大门迎面撞上潭扬。
他额头上薄汗,气喘吁吁的,嘴角是笑意,眼里也是笑意,像是有很多只欢快的小精灵在他旁边跳舞。
闻钰低头看到他拿着的罐子。
和裴砚青那个不一样,这个是镂空的小木罐,蛋黄色的提灯。
“晚上散步没看到萤火虫,我就去给你抓了,好看吗?”
潭扬把小木罐捧到她面前。
他的脸也被暖色的黄光照亮,侧脸有灰尘的痕迹,不知道是在哪蹭的,温柔似湖的眼里是璀璨的亮光,闪动着希冀,希冀看到她的笑的那种希冀。
闻钰突然丧失了语言。
她的话没出口就夭折在肚子里。
“……”
“不好看吗?”
潭扬眨了眨眼,“它们的尾巴是爱心形的,你发现了吗?”
闻钰高估了自己,她真的无法在这一刻,在潭扬如此真诚地讨好她的时候,希冀她露出一个笑的时候,说“我们分手吧”。
她提起唇角,接过了小木罐,“发现了,很可爱。”
“世界上所有的萤火虫加起来,都没有你可爱。”
潭扬在蛋黄色的光里,低头吻她的唇。
第99章 晚点
她和潭扬不知道接过多少次吻了, 根本数不清。
闻钰感到自己被扣住了后脑勺,潭扬的手掌心的温度,他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染上来。
他们的影子交融在一起。
腻得浇在一起。
熟悉的酥麻感传遍全身。
她仰着头, 定在原地, 按照那种舒适的惯性回吻, 但她闭着眼的时候, 黑暗里突然浮出的是裴砚青的脸,湿漉漉的、新浴过的脸。
舌尖上凭空出现泪的腥咸。
她真的有一瞬间分不清, 她到底在吻潭扬, 还是裴砚青。
闻钰猛地睁开了眼, 潭扬还在揽着她的腰,沉溺其中的样子。
她推开他,“潭扬……”
“累了吗?那换个姿势。”
潭扬握着她的腰提起来,闻钰陷进他怀里, 条件反射地一只手搂上他的脖颈。
他走了几步, 把她放在了摇椅上, 胳膊撑在她两侧, 弯腰又吻住她, 闻钰靠在椅背上, 她没有地方后撤, 潭扬吻技见长,把她亲得晕晕乎乎。
这样亲下去,应该就不止是亲了。
接吻的惯性,做的惯性,她身体里那种怠惰的惯性, 熟悉了一个人,就不想去思考其他, 追逐愉悦的惯性。
如果没有裴砚青,她其实真的懒得去想,还能和潭扬在一起多久。
但现在她想了也没用。
在这种互相舔舐对方舌尖起额峮吧咦肆吧亦流九六仨每.日追更最新完.结文、唇瓣的时候,她真的能说出口吗?她在这种时刻,能说出她精神上的越轨吗?这种越轨本身就很难定性,更何况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对裴砚青的那种陌生的感情。
她之前设想中可以快刀斩乱麻,但一旦放到了具体的现实,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地只要说分手就好。
最关键的是,闻钰这辈子,做过的所有二选一的选项里,不管是她的前途与裴砚青,或者回忆里的哥哥与裴砚青,还是很多次的蒋则权与裴砚青,中间那几年,她实际上也是从连江和裴砚青中间做了个利落的二选一,所有的选择里,她都会下意识地想,没关系,选了另一个,裴砚青也不会怎么样的。
不会有任何代价,抛弃他,都不用再捡回来,只需要她稍微多看他两眼,就足够了,他会自己上赶着来。
这种没有代价的事,做起来总是很简单。
而且,裴砚青会自己哄好自己的。
就算她答应的事总是做不到,他也会想办法哄好自己的,他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一个解释,就像生日那天,失约的旋转木马。
闻钰在这个前所未有的、比以往都更加迫切地做出二选一的处境里,继续回应潭扬的吻,他今晚似乎很不安,不知道为什么,隐约比以往的不安更绝望了,吻她的时候连个空隙都不给,严丝合缝地像是要吞食掉她。
在杂乱的喘息里,摇椅剧烈地晃,世界都好像要颠倒了。
颠倒前要做选择。
要选的,要选,赶紧选出来才行。
不可以明明答应了裴砚青,转头又和潭扬上床。
十万火急。
她却像猫舔一样,心里轻轻地想,慢慢地明了,每个二选一的真相,不是她一直抛下他,而是裴砚青根本就没有底气去争什么,是他把自己看得太轻贱了。
就算她和潭扬上床,明明违背了承诺,但裴砚青明天绝对不会来找她讨个说法,他会默默地再等,无论多绝望。
不会问任何,根本不会质疑她,因为觉得没用,或者害怕知道一个答案,索性就不争取了,这是种习得性无助。
是他自己纵容她这样的。
裴砚青输了好多好多二选一,他还要纵容自己一直输下去,一直消极等待下去,才给了她这么多赢的机会。
从前她看不见他,她只看得见二选一里的利害关系。
她只看到她要付出的代价。
她其实从没有看见过裴砚青这个人。
思绪混乱,体温微微发烫了,听见潭扬的声音,他舔了舔她的耳垂,好像问了句,要做吗?
闻钰没有说做,也没说不做,她恍惚了,被他的舌尖刺激到眯起眼,嘴里像是醉酒了,口齿不清地冒出一句:“试试看吧。”
试试看什么?
做了那么多次,为什么要说试试看?
没说完,她要试试看裴砚青,她试试看这次的二选一,裴砚青会纵容自己输吗?
毕竟她已经说过了的,这辈子。
从前她独裁,每个二选一都不用过问裴砚青的意见,现在这个二选一应该由裴砚青自己来决定了。
她要让他决定。
因为裴砚青和世界上所有人都不一样,对她来说不一样。
他其实从不是她的备选项,不在那一堆抓阄的盒子里。
闻钰不想选了,她不想把裴砚青也混在那个装满庸俗快乐的破盒子里。
该他选了。
她其实已经把自己放在他掌心里,裴砚青敢不敢握紧,这是他的事,这是他这辈子都没做成的事,他可能遗憾了无数次的事,为什么不争,为什么不敢争,为什么只有他不可以。
他有心病,一种后天的残疾。
裴砚青需要自己越过他的残疾。
又是那张双人床。
潭扬的头略高于她腿间,她体内的潮汐如此仁慈,对他也一直是诚实不已的样子,后来他很缓慢地埋进去,声音低哑,要哭不哭的,终于问出来,你晚上和他在一起,做什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闻钰盯着他像被磨砂纸蹭过的眼眶,温柔已经到勉强了的赤红色,她看不见天花板,只看得见他眼睑的泪,一滴一滴地坠在她的锁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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