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67)
作者:林右可
今天, 疗养院又来了好几位穿白大褂的人。
楼上,贺州看起来很疲惫,再度听到这样的叫声,他赶忙催促赶来的医生:“你们赶紧上去,他又犯病了!”
都说商场如战场,贺州驰骋商界多年,算是千帆过尽,有起有伏,手上沾染了不少血腥。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般力不从心,好好的大块地皮被迫让利,还白白搭进去一个儿子。
他当然咽不下去这口气。
几位新来的医生带着助手一路小跑,来到三楼走廊尽头的那间套房。可怖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人顿了顿脚步,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后才将病房门推开。
饶是从事戒断治疗数年,在场的医生们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如此严重的戒断反应。
躺在床上的人两只手被紧紧束缚,挂在床头的栏杆上,目眦欲裂。他痛苦地叫喊着,大口喘着气。
只让人看一眼,就心口一颤。
几位助手赶忙上前,为他注射镇定剂,以此让他缓和些许。
意识混沌中,贺炎生不停唤着“小橙子,小橙子......”
“我想见她!”
“让我见她!”
整个人痛苦不堪。
机械仪器安装在了他身上,他每喊一遍程逝寒的名字,丝丝电流就会流过他全身,如此反复。这样的电击治疗,让他更加痛苦,甚至泛起一阵恶心。
可他还是执拗地唤着“小橙子”,说想要见她,一遍又一遍,不知疲惫。
折腾了近一个半小时,贺炎生精力耗尽,昏了过去。医生给他挂上营养液,贺炎生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透,护工为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贺州在楼下焦急等待,方才的那一个多小时,他坐立难安。贺炎生嘶哑的叫喊,他在楼下听得清清楚楚。
确定贺炎生短暂安睡后,医生急忙下楼复命。
“抱歉,贺先生,您儿子的情况不容乐观,本身戒断治疗就需要病人极强的意志力,更可况,您儿子注入的剂量实在太......”
说到这里,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医者仁心,看到病人状况如此,他忍不住担忧心疼。
“我个人建议,可以先暂停厌恶疗法,慢慢来,等到病人戒断禁品,免疫力恢复了,再开始厌恶治疗。”
贺州立刻摇头,狠下心。
“厌恶疗法继续跟进,不能放松。我不能等到他彻底恢复,真到那个时候,他根本不会听我的。”
“这么多年,为了这么个女人,把自己弄得魂不守舍,不肯回川桥,不肯结婚,实在不像话。”
医生心底莫名升起一阵愤怒,他很难想象,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的控制欲能置自己儿子的安危于不顾。
但他拿钱办事,只能按照贺州的要求继续这么做。
贺炎生沉睡的时间还不到一小时,就被蚂蚁般的噬咬折磨得再度醒来。
他又犯病了,全身都在痛,与昏睡前相比,好像更严重了。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带着助手继续上楼,给贺炎生全身装上器械,继续开启厌恶疗法。他每唤一遍程逝寒的名字,电流就会蔓至他全身。
毒.瘾和电流一齐作用,他生不如死。
有好几次,医生于心不忍,但在贺州的强行命令下,不得不继续。
如此日复一日,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
可床上的人就像发了疯般,止不住地唤着“小橙子,小橙子......”
这是父子二人无声的较量。
厌恶疗法有过不少成功案例,但贺炎生的情况实在特殊。
戒断疗法与厌恶疗法同时进行,哪有这样的事?
这样下去,长此以往,贺炎生每当想起程逝寒时,就会条件反射地产生痛苦联想。而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在痛苦反应的作用下,最终忘掉程逝寒将会是必然。
每一声惨叫,都是厌恶疗法加深的效果。
这天,难以忍受的感觉再度袭来,贺炎生瘦了很多,原先束缚住他的绳索已经有些许松动。
他拼死挣脱了手腕上的束缚,像躲避瘟疫般一脚将仪器踢开,而后奋力朝房间内的露天阳台跑去。
事发突然,其余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下一秒,他背靠阳台栏杆,大声朝眼前人吼道:“退后!都给我退后!”
医生和助手们都不敢再乱动,此刻贺炎生情绪极不稳定,他们生怕继续上前一步逼他,他真的会跳下去。
“把他叫上来,我有话对他说!”
持续这么长时间靠营养液续命,他根本没什么力气。
片刻,贺州上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彻底慌了。
盐分没有得到补充,此刻的贺炎生悲痛大哭,却根本哭不出眼泪。
嚎啕的声音,十分瘆人。
“爸!”
“让我见她!”
“让我见她!”
贺州浑身一颤,可方才那声响亮如洪钟,必不会是他的幻听。
这是贺炎生第一次唤他“爸”。
“爸!”
“我要见她!”
“我难受,您别再逼我了!”
“算我求您!”
扑通一声,像彻底支撑不住似的,贺炎生双膝着地,就这样直直跪下。
“真的很吓人......”
“小橙子, 你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高考最后一门考完的那天,程逝寒回家,躺在床上疯狂打游戏。贺炎生躺在她身侧, 认真地看着她,把玩她的头发。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程逝寒觉得奇怪。
“只是,有点担心。”
程逝寒退出游戏, 把手机放到一边,侧过身看向他。
一向潇洒恣意的贺炎生, 眼神中竟生出某种患得患失的惶恐。
她不知道他怎么了。
“我向你保证, 一定会的。”
当时的程逝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语气无比坚定。
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贺炎生伸手抱住了他, 将她揽入怀中。
当时的他们, 刚过十八岁,青涩得要命, 仅仅一个简单的拥抱,也会脸红心跳。
怦怦怦......
书桌上插在花瓶里的那束赫默莎还是高考前一天他送给她的, 窗外微风袭来, 白色窗帘飘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味。
暗香浮动月黄昏。
过了一会,妈妈喊他们一起出去吃饭, 程逝寒倏地一下从他身上弹起。
脸红得更加厉害。
说好的永远,就是一直一直在一起。
后来的他们才知道, 那个无忧无虑的下午,那一刻。
只是刹那,而非永恒。
——“小橙子, 你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贺炎生从未想过,当时不经意间的一个发问, 竟会一语成谶。
......
在接到贺州电话时,程逝寒正和程澈待在一起。
过了这么长时间,一点都不知道贺炎生的状况,她有些心神不宁。其实她是想去看望他的,可贺家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关于贺炎生现在在哪,没有走漏一丝风声。
电话结束后,她看向程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方才那通电话的内容,他也听到了。
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的心一下子更乱了。
贺炎生现在需要她。
她没办法拒绝。
可她该怎么向程澈解释?
程澈无奈地叹了口气,认真看向她:“小寒,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正因为太在意,所以他不想让她为难。
-
终于,程逝寒在贺州派来的人的护送下,来到了这座位于郊区的疗养院。
这家疗养院一人一栋,仅仅从外观看,装修精致华美,能感受到里面的雍容华贵。
踏入疗养院,就像是在走迷宫。兜兜转转,在那些人的带领下,她终于来到了贺炎生所在的那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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