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水星(18)

作者:两只陈橘


可是换座这事儿,陈方说要换是一回事,让谁乐于助人换却是大部分人都不愿意的事,又要搬书又要和熟识的同桌分开,何况新同桌还是廖海乐这么一个不稳定的人。

但高川柏感受到身后人的动作,神差鬼使地,不知是出于好奇或是别的什么,总之话到嘴边硬生生就转了个弯。

反正期中考也就最近的事,不行再换嘛。

“行呗,既然班长都开这个口了,也不是多大事儿,”高川柏补充了一句,“但我可得先说好,我可是不惯廖海乐那狗逼脾气啊。”

不等班长说话,王思琪先拍拍桌子:“放心,他再发疯你来隔壁班找我,我过来骂死他!”

“切,你那点功夫。”高川柏和她打打闹闹惯了,这么吐槽了一句,然后抢在王思琪要反驳之前和温迟迟半是玩笑地说,“课代表以后收作业照顾我点就行,我英语最差了......”

这一句不过是想让她心理压力轻一点,好人做到底嘛。

还在怔愣中的温迟迟听他这么说,却一时连怎么回答都不知道。

好在也没人在意她的回答,陈杰书也保证:“没事儿,他要又弄什么幺蛾子,我背上爱打小报告的骂名也去找陈方说。”

他顿了一下,想起什么,看向算是当事人的人,问道:“对了李槜,换位这事儿,你有什么问题呢?”

陈杰书和温迟迟一样,分科前原本都不是这个班的人,所以他和李槜其实也说不上有多熟,此时说话也略微带上些迟疑。

温迟迟也反应不过来视线会不会放肆,依旧有些怔然的视线,也跟着望向他。

李槜不动声色收回手,微耸了下肩:“换呗,能有什么问题。”

第13章 第十三条金鱼

“好险,这个坏掉的世界里,有你抓紧我。”

——crispy乐队《相爱就是说了100次对不起》

*

温迟迟小时候和奶奶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幼儿园和奶奶家所在的郊区离的很远,每个上课日的中午,她都和少数几个小朋友一起在教室里午休。

现在看来再小不过的城市,在小孩子眼里却是在自行车后座上怎么都记不熟的颠簸路线,这样的距离,有什么事情奶奶当然不可能立刻赶来,而且说实话,温迟迟当时其实很怕她。

所以有一次,当她惊觉自己忘了带老师说手工课需要用的勺子时,她急得几乎哭出来。

时隔十数年,温迟迟突然再度出现类似的心态,明明事情截然不同,但那种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的踩空感,实打实地让她思绪全然混乱。

和李槜做同桌这件事,不可能说从未出现在过脑海,但绝对是一个一出现就会被划掉的选项。

所以温迟迟措辞了一下,还是和正要兴致勃勃帮忙搬书的班长说:“要不,还是等陈老师回来再说吧?”

由陈方来换座的话,至少还有转圜的余地。

陈杰书挥挥手,却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你别担心,陈老师那儿我原原本本告诉他,肯定没事儿的。”

温迟迟之所以和廖海乐坐到现在,也是因为班规里就有不许私自换位这条,陈杰书以为她是怕这个。

没等她接话,陈杰书又继续道:“而且让老班来多半也就是这么搞,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时候最怕麻烦,不然怎么着分班也得调换座位……”

话都说到这地步,温迟迟再说别的就太不识好歹了:“那我自己来吧。”

这次说的是搬书这事儿。

高川柏和李槜都出去了,前者走前半开玩笑地说要陈杰书闲着就把箱子给他搬了,班长这性子,和他的“官职”一样,自然照办。

温迟迟这个“始作俑者”却不可能真的过意得去,想着这么近的距离,箱子可以直接靠推,就想自己来。

陈杰书直接喊来了自己的同桌:“真没事儿,你出去等着吧,我们直接把桌子搬了换,省得再整理。”

温迟迟只好有些悻悻地依言退出去。

正要搬桌子,陈杰书想起什么,又说:“要不我和李槜说说,直接让你坐外面?连前后桌都省了。”

如果坐外面,那李槜就在她右边了。

温迟迟掐了掐食指指根,顿了一下,还是说:“没事儿,换太多也麻烦。”

这次陈书杰倒是没再劝:“也行,反正期中考完应该就能再换座位了。”

上课铃打响,温迟迟坐在新的座位上,摊开那张昨晚没有完成的数学试卷,此刻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态。

需要用什么做开场白呢?说了的话,会不会太矫情扭捏?

还没等她想明白,身旁的椅子被拖动,明明不大的响声,在她听来却是尖锐号角,温迟迟握笔的手指不由得更用力,中指上的茧子被按到泛白。

比起她已经熟悉了的,他的背影,原来气味才是更霸道的符号——

水杯被放在桌上,李槜自然地从抽出书来写题,似乎周围并没有换成另外一个人,体育课上被脱下来的校服衣已经重新穿上,只依旧没拉拉链。

而与之毗邻的温迟迟却只觉得自己从未这么僵硬过,仿佛刚被捏成人形的人偶,一做表情就会露馅,在这仿佛静止的世界中越来越僵硬,只能闻到旁边人衣服上似乎有淡淡的苦松针味。

一直以来的阳光,在这一刻蛮横地变成一个具象符号。

温迟迟从未觉得自己听力如此灵敏,甚至能听到旁边笔尖落纸的划痕声。

廖海乐还没回来,斜后面,已经坐到她原来位置的高川柏突然喊她:“温迟,你在那儿坐,有什么不习惯的吗?”

“啊?”无论是随了王思琪的称呼,还是他的话,都让温迟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挺好的,”她最后转过去,点点头,说,“谢谢你。”

“嘿,都一个班的,”高川柏回的干脆,“再说了,也没什么好谢我的……”

他话里好像有另一层揶揄的意思,但温迟迟没注意到。

余光里,李槜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

温迟迟也就抑制住了,想要、或者应该说点什么别的的念头。

这样明明是最好、也最符合她期望的,但温迟迟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自己是不是太麻烦了,为什么不能忍到期中考,为什么不再坚定一点,等着陈方回来再决定怎么换座位。

他在说出“能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或许,就已经觉得自己矫情又麻烦了。

但既来之则安之,只是一个会坐到期中考试结束后的座位,又何必把自己的心态强加到别人身上呢。

太不公平了。

她松了握笔的劲,继续写那张还差小半的试卷。总归没有了廖海乐,一切都是轻松的。

时间还是这么一分一秒的流逝,上课铃,下课铃,数不清的知识点。

习惯了,那就像手指上慢慢累积成块儿的茧一样,反而变成一种保护。

实际上,时间只需要稍微多流逝过那么两节课,温迟迟就已经发现,和李槜同桌这件事,也并没有她想的那样风声鹤唳——

她是向来喜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李槜似乎也是,他多数时候都埋头于自己的事情,人缘也很好,一下课就被拉着离开座位,甚至不需要温迟迟想要怎么开口说让空位给自己出去。当然,也更不可能像廖海乐一样没事找事。

对于温迟迟来说,这样的同桌体验感当然再好不过;而对于有秘密的温迟迟来说,这样的同桌体验,也让她不必过多提心吊胆。

在强迫自己抛去那些内心的独角戏后,在温迟迟从未设想过的此刻,近距离居然反而会让她的心异常安定下来。

悸动不可避免,但安全感却能让人更贴近阳光。

就像当年担心那么久,后来的结局却是老师在手工课上发现,有很多小朋友是没有权利把家里吃饭的工具带出来,最后只做起了另一样折纸手工,也并没有任何人说她太顽劣,同样是那样的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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