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悸动(67)

作者:梨鸠


成隐听着:“嗯,你说。”

“林……”时安张了张口, 她想告诉师姐, 林惟昨日飞去了维也纳。

她安静了两秒,谢斯予说只是因为公司出差, 所以她也不确定林惟会不会去找师姐。

时安烦躁地抓了抓脑袋, 万一林惟没去找她, 到时候惹得师姐伤心怎么办?

等了许久, 成隐也没听到时安声音, 她莫名:“嗯?”

“不好意思, 要说什么我给忘了。”时安笑着打着哈哈, 即刻转移话题:“对了, 师姐,明日你是不是要和老师去听维也纳爱乐乐团的交响演奏会?”

“嗯,是啊。”成隐的声线温软。

“啊,如果不是我最近有表演,也想飞去奥地利和你们一起听。”时安瘫在沙发上, 抓过玩偶抱着,说道:“世界顶尖音乐团的演奏水平让人望尘莫及,尤其是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 还是个华裔呢。”

成隐:“好像姓于,名字是…”

“于显桥。”时安:“也是闻老师的半个徒弟。”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 成隐忙着赶路,最后有些话没有听清。

在街口转角处,她穿过红绿灯,终于抵达书店,她的身上多多少钱还是淋了些雨。

推门的刹那,她挂了电话。

进入书店,成隐朝老板点了点头,和他过招呼后,便往里头的书架走去。

书店整体狭窄而幽长,昏暗的光线倾洒在每个角落,成隐轻轻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一排排高密度的复古红色书架,终于,她找到了全德文版的《窄门》。

成隐抬起手,触碰书的刹那,被人抢先一步取下。

她愣了下。

书架上只有这一本。

透过书架缝隙,另一侧的男人看到了她,怔在原地。随后他用着流利的德语问道:“你是想要这本书么?”

成隐想了下,才用德语回答道:“是的,不过没有关系,我去看看其他书。”

书店里那么名著,她没必要只纠结这一本。

成隐朝着另一侧书架走去。

于显桥握着书,思忖片刻后,穿过走廊,来到了她的身侧。

成隐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穿着黑色风衣,他的眉眼深邃,长腿修长,气质温文尔雅,一看就是书香门第的世家公子。

成隐隐约觉得熟悉。

男人盯着她片刻,尝试用中文问道:“请问你是中国人么?”喉咙溢出的嗓音似是春初拂过来的清风,又像是早春的溪涧,清澈温和。

无论是他的长相,还是声音,都让人产生不了任何的距离感,成隐自然而然放下对陌生人的戒备心,朝他笑了笑:“是啊,我是中国人。”

于显桥笑道:“果然,我的直觉没有错。”

书店内不好一直聊着天,成隐轻轻嗯了声,继续挑书。

她选了两本全德语版的名著,付完款,朝男人挥了挥手,便走出书店。

天空阴沉,雨势没有丝毫减弱,雨水像是要把天地冲刷干净。

成隐站在书店檐下,无聊地转着伞柄,这雨实在太大了,与司机定好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

这时,于显桥推门而出,他站在她的身侧,两个人隔着半米距离。

他问道:“旁边有间咖啡馆,要进去坐坐么?”

成隐略微犹豫。

树枝上积了零零星星的水珠,湿润的雾气裹携着冷风扑面而来,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再这样下去,她肯定得感冒。

过两天她得参加德语考试了,成隐揉了下鼻子,应声:“好。”

咖啡馆里。

成隐点了杯热可可,热气弥漫在四周,她抿了几口,身上的冷气才终于散了去,她缓过来后,突地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把饮品钱给你。”

刚刚是他帮付的。

半天,男人还是没有应答。

成隐握着杯子,看着他。

他靠在椅子上,指尖翻着书,似是沉浸在书中的世界。

她不好再打扰。

半个小时后。

于显桥将书一合,撩起眼眸,将书放到她的跟前,笑了笑:“我们有缘再见。”

不等成隐回答,他起身,大步离开。

成隐微微睁大瞳眸,一手抱着书,另一只手抄起双肩包,赶紧追了出去。

她追了一段距离,抻着脖子望了望四周,街上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成隐心底有些着急,她的钱还没给他呢。

雨水倾斜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视线逐渐模糊,成隐这才意识到要撑伞,她抓着伞柄,手上的书没有抓稳,滑落掌心。

啪的一声,跌到地上。

成隐蹲下来,低头正要去捡。

倏地,有一颀长的身影躬起腰来,帮她捡了起来。

成隐微微抬起眼帘,眸光定格在他的膝盖处,相同款式的黑色风衣。

她以为是刚刚的男人,直起身子,连忙说了句谢谢,手忙脚乱地又拿出钱包,接着道:“你先别走,我把钱给你。”

“成隐。”

毫无征兆的清冽嗓音贯穿她的耳膜。

成隐的指尖颤了下,蓄着雨珠的眼睫扇动着,她猛然抬起头。

林惟逆光而立,衣摆在风中猎猎扬起,头颅微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竟然是他。

成隐眼神刹那间流转着许多情绪,最后逐渐,归于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后,笑着道:“林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林惟薄唇微动。

恰逢,雨停了。

两个人并行走在街上。

成隐神色平静,很有礼貌地问他:“你是来维也纳出差么?”

她单纯觉得他们算不上苦大仇深的仇人,也无法做到老死不相往来,思来想去,以平常心对待就好。

她极力维持着表面上的那点平静。

林惟顺着她的话应答:“嗯。”

成隐也觉得是。

林惟偏头看了她一眼,问:“下午有空么?”

成隐准备回答说没有,后来想到她来国外快半年了,还没给亲人朋友买过礼物呢。

她回道:“有的。”

“要去艺术馆么?”林惟问她。

“好呀。”成隐说:“不过,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嗯,你说。”林惟散漫地应了声。

成隐斟酌着开口道:“一会儿我买些礼物,你能帮我带回去么?”

林惟:“嗯。”

于是成隐打电话叫司机晚上再来接,林惟听着她用德语说话,那双亮得分明的眼眸渐渐沉了下去。他不想在她面前抽烟,于是往嘴里塞进了一颗薄荷糖。

舌尖卷过清凉的味道,蔓延出来的情绪被他按捺在黢黑的眼底。

他想将她搂在怀里。

又实在,不想吓到她。

成隐和林惟随后坐上了一辆马车,这算是维也纳的特色项目,含有节奏的马蹄声回荡在大街小巷中。

很多巷子成隐从来没有来过,她觉得有些新奇,眼眸格外明亮,嘴角也随之上扬。

她感叹一句:“巴洛克风格的街区实在太漂亮了。”

“嗯。”

没你漂亮。

林惟身子懒洋洋地往后靠,手臂自然地搭在她的背后,虽说他提的先坐马车看看风景,可他的目光总是不经意间落到她的侧脸上。

他的喉结动了动,后半句始终没说。

维也纳随处可见的教堂和艺术馆,两人下了马车,走进一座小型美术馆。看展的时候,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成隐站在一副中世纪的油画面前,驻足观看。

林惟看她似乎还要停留许久,找到展厅里的沙发,随意翻着手中的书,等她。

他不会德语,看不懂书中的内容,于是掏出手机,搜了下。

《窄门》。

法国作家安德烈·纪德作品。

他查资料的时候,看到书中写着这样一段话:

我爱你越深,所以没法不笨拙,而且我越爱你,就越不会和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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