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声音有温度(21)
作者:Alala
卫鱼愣愣地嗯了一声。
两人又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病房里并不冷清,电视机里循环播放着某偶像剧,病人家属们的声音甚至盖住了电视声音。
阿婆指了指一边的一张凳子,示意卫鱼坐下。卫鱼端过椅子,坐在阿婆身边。阿婆一只手上还插着输液管,嘴唇发白,有些脱皮。
卫鱼站起来,问: “阿婆,你吃饭了吗?我给你买去。”
“不吃了,吃过了。有个小护士硬是把自己的饭分给我了。”她说完话,勉强露出笑脸。
卫鱼没多想坐下后又说: “阿婆,我要去外地出差,这段时间都不能给你送奶了。”
阿婆笑笑, “去吧,那是你的工作。小卫,谢谢你。”
卫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
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卫鱼打算再去一趟奶站,说明情况。
奶站不大,只有一个门面。门前整齐地摆放着三排自行车,都用铁锁锁着。门开着,从屋里散出微弱的淡黄色灯光。
卫鱼站在门前,往里探头。
房间左侧摆放着一张半新的办公桌,桌后面坐着一个人。他微微弓着腰,一手拿着厚厚的账本,另一只手在计算机上来回地敲击着。
这个时间还在这儿的,除了老板不可能是其他人。
办公桌后的人刚一抬头,看到卫鱼,招手让她过去的同时说: “小卫,你来啦?可巧,今天忘记给你结工资了。”
卫鱼从脖子根到脸都涨得通红,拒绝道: “不用了,老板!”今早莫不是她的疏忽,那些牛奶本可以准时送到的。
老板打开抽屉从里面抽出几张鲜红的钞票。走到她身边,任凭她如何拒绝,将钱硬塞进了她手里。
卫鱼攥着钱,就跟手里多出个烫手山芋般。
老板见她仍站着,问: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啊?”
卫鱼这才说出此行的目的。
老板听后,鼓励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年轻人就应该出去闯闯,等到我们这个年纪了,才不会后悔。”
卫鱼嗯了一下。临走前,趁老板不注意,将那些钱原封不动地塞进了他挂在门口的衣服里。
老板是好人,可是这些钱不是她自己赚的,要不得。
天空彻底暗下来,城市的夜却刚刚开始。
卫鱼沿街走着,心中一直被一股劲充斥着。那股劲迫使她不断前进,仿佛脚下这条路,不仅仅是一条通往住处的路。
回到家后,卫鱼开始收拾行李。
她的衣服不多,更不化妆。加之天气预报显示重庆正值火热,于是行李箱里只整齐地放着几件短袖和御寒用的外套。
收拾好行李,卫鱼将最后一包泡面用开水泡上。她直接将碗放在行李箱上,坐在地上吃。
她实在累坏了,吃过泡面,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洗漱。就这么躺在床上和衣而睡。
节目组提前通知过她,明天乘坐7点20分飞往重庆的航班。而她平时便起得很早,除了担心自己不识路外,倒不怕睡过头。
这一夜她睡得出奇的满足。等再次睁开眼,刚好五点。
卫鱼只扎了个马尾,随便穿了一身舒服的衣服,洗漱后直接拖着行李箱出门。
从地下室出去,要经过一段狭窄拥挤且没有灯光的过道。四周静悄悄的,唯有行李箱与地面摩擦后发出的刺耳尖叫声。
没走多远,她干脆用一只手将行李箱提离地面。另一只手勉强拿着手机照明。
平常不算远的一段路,此刻却像没有尽头一般。等出了地下室,卫鱼早已气喘吁吁。
这个点是没有公交车可坐的,她只好站在小区门外期盼能有出租车经过。
从不远处驶来一辆黑色私家车。它划破漫漫黑夜,稳稳地停在卫鱼身前。
卫鱼往后退出一步,转个方向去另一边拦车。她刚站定,那车就又停在她面前。她尴尬不已。
车窗摇下,从里面传出声音。
“上车。”
卫鱼断然不敢轻举妄动。这种深夜拉客的私家车多数是非法的。如果被交警抓住,不仅司机遭殃,她知法犯法也难逃其责。
“你上不上?”
卫鱼听此人语气不善,转身要走。
车里的人终于耐心殆尽。
“你是傻子吗?”
卫鱼一愣,嘴角尴尬地扯动一下了。
“上车,别让我重复第四遍!”
卫鱼: “······”
卫鱼壮着胆子将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后,径直打开后座车门。
他揉揉太阳穴,声音带着倦意和不耐烦。
“坐前面。”
卫鱼顺从地坐到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
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卫鱼不放心地问: “大哥,我没有坐过这种车,你怎么收费?”
本来行驶得好好的车子,突然偏离车道。在差一点撞上路旁的灌木丛前被及时地偏转回去。
卫鱼还没缓过劲来,胆战心惊地抓紧安全带,吓得差点没尖叫。
他太阳穴疼得要命,握着方向盘的手直冒青筋。他停下车,眼神凌厉地注视着她。
“你脑子里装的是铅球吗?”
卫鱼迎着他的视线看上去,几分钟后只听得心里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
她朝后缩了缩, “方老师,我不知道是你。”知道的话就不会叫大哥了。
方令越: “卫鱼,你确定不是在耍我?”之前不还说他长着一张最完美的脸,一看就能知道他是谁吗?
卫鱼小声嘟囔: “我不敢耍你。”
方令越控制好车速,重新启程。他盯着前方,语气略带责备,说: “你到底是脸盲还是缺心眼?”
卫鱼调整好坐姿后,一言不发。
因为沿路车辆很少,基本畅通无阻。他们很快就到达机场。
方令越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让卫鱼下车时,卫鱼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转身时自言自语道: “我也想记住的。”
对她而言,陌生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连区分陌生与熟悉的能力都被剥夺了。
若不是面孔遗忘症,她或许能够在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可以凭借记忆中他的声音辨别出他。
可惜她不能。
她甚至连自己的面孔和声音都辨别不出。
更何况,他们已七年未见。七年前,也只是匆匆遇见过。
方令越浑身一颤,心下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他停好车后,打电话通知同事来取车。
挂上电话,看着身边郁郁寡欢的某人,不知是出于安慰还是心存愧疚地说: “那你下次努力点。”
卫鱼完全没听到他的话。
他自讨没趣,也不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走得飞快。
卫鱼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提步追上去。
徐志宇来得最早,早早地就办好手续,过了安检。他坐在登机口,远远地就看到走过来的方令越和他身后的卫鱼。
他跳过方令越,冲卫鱼挥手。 “小鱼儿,这儿!”末了,又说: “我,徐志宇!”
卫鱼不敢超过方令越,等走近了才对徐志宇说: “你不用这样的,我记得你。”
因为电视台里会叫她“小鱼儿”的只有徐志宇。
这句话偏偏被坐在他们身后那排椅子上的方令越听到。他眼神阴翳,脸上更是乌云密布。
徐志宇话多,简直把卫鱼当不吐不快的小树洞使。
被他们晾在一边的某人闭眼养精蓄锐。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及因为这种情绪而引发的烟瘾。那张看上去在沉睡中的脸庞,却着实有些吓人。
没过多久,开始登机。
卫鱼和方令越坐在一起,徐志宇在另一排。
方令越全程都黑着一张脸,原本想跟他搭讪的同一排的年轻女人愣是被他那张看谁都不顺眼的脸给吓退了。
飞机飞行平稳后,空姐开始分发早餐。
空姐推着餐车优雅地走过来,一一询问。当问到方令越时,他不耐烦地说: “跟她一样。”
卫鱼将餐盒递给方令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