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落花时(27)
贺兰冉大喜,亦是大惊:“原来先生……先生就有麒麟心!”
“当年幸赖此物,阻止毒血攻心,保我性命。”一瘦庸人道,“不过此物非庸人所有,日后贺兰姑娘痊愈,还请贺兰先生归还。”
“当……当然!”贺兰冉连声应道,欢喜之极,心中竟至凄凉。按玄玑大圣尊所言,夜枕麒麟心,心尖一点,抵在脑后玉枕,天长日久,灵窍邪风自消,颅中淤血自化。他躬身一揖,正待伸手接过那白玉枕,猛然醒悟,急问:“先生若将此物付与老朽,于先生贵体,可有妨害?”
“当然有!”宝瓶冷冷地接口道,“四爷受先天毒害,足不能行已十六年,再过一月便可痊愈,行走如常。此时正是关键,麒麟心安置于腰间命门,疏通下身经络血脉,离身但逾一时三刻,经脉再阻,血肉复僵,四爷便终生不能行走。”
贺兰冉心绪翻沸,双手顿在半空,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事有轻重,若为救人性命,终生不行又有何妨?”一瘦庸人淡定道,“大圣尊那般言辞,不过是看此事庸人为与不为。我意已决,先生请受此麒麟心。”
一瘦庸人,益寿之寿。圣兽仁德,舍心相救。
贺兰冉躬身再揖,这才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内蕴麒麟圣心的白玉枕。被圣兽大热之心感染,原本清凉的冰玉,通体都是温暖。
七月中的时候,虽已立秋,尚未处暑,日当正午,太阳依旧炎炎地烤得人脑门儿生烟。蝉鸣仍是一声高过一声,拼了命地比赛看谁叫得响。
幽静蜿蜒的小道两边,万千垂柳懒懒地动也不动,似是睡着了。忽而马蹄声起,两匹纯白的矮脚小马急急奔来了。“小姐!小姐……跑慢一点儿呐!”青儿在后面大叫。
“驾!驾!”玲珑在前只是催促,头也不回地大声道,“你跑得那么慢,下次不要跟我出来了!”
阳光照耀下,少女的双颊是荷花似的粉红。她猛然拉住马缰,微微吃惊地看见凫游小筑从来清净的门口居然停了三五驾马车,好些仆从正闲散地靠在墙边的阴凉处等候。
花白胡子五十多岁的老者从门里小跑出来,对着主仆二女连连摆手,小声道:“二位姑娘,今儿不巧,实在不巧!今日有贵客临门,主人无暇招待二位……”
“好,那我们走啦,替我问候先生罢。”玲珑笑吟吟地回答,拉转了马头。
“哎哟,小姐,我们这就回去么?”青儿跟上来问,有热切怂恿道,“那我们进城罢。不是说明天那个什么储君皇太弟就要到秦州了么?现在城里一定是好热闹,好漂亮,赛祭会也要开始啦……”
玲珑早打马去得远了。
坍塌的墙壁虽然补起来有一个月了,不过新刷的粉看上去还是很显眼。玲珑跳下马,提气纵身,轻轻一跃,便掠过了墙头。这一个月,每夜都枕着他的心安眠,原先脑中那一团沉闷的隐痛,正渐渐消失。
荷塘里依旧是芙蕖盛开,也有好些莲蓬了,几只大白鹅依旧悠然自得地嬉水,红掌隐隐,碧波粼粼。
远远地就看见书房门口站着许多青衣小仆,还另有几个穿赭衣的;门开着,里面似乎也有许多人。
玲珑停下脚,正踌躇中,听身后一人低低唤道:“喂!”她吓了一跳,回头看,正是柏龄。
“听说你来了又走了,就知道你又要翻墙进来偷看。”柏龄小声道,“今天偷看可不成。”
玲珑抿嘴笑,小声问:“那屋里在做什么?那么些人?”
柏龄哼道:“比武呢,过招呢,决战呢。”
玲珑一讶,随即精神振奋,目光灼灼,急道:“是不是鹏来楼主到了?他们在比书法?”
柏龄笑着点点头。
“带我去看罢!”玲珑央求道,“好歹让我瞧一眼,我要去给先生助威!”
柏龄想了想,带着玲珑轻轻地到了书房门口,悄悄道:“不能再进去了。”
书房里除了一瘦庸人,还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金冠束发,衣锦绚烂,手里一把象牙骨的折扇似摇非摇。那一定就是鹏来楼主了,玲珑想。除去两个在书案边研墨的青衣小仆,还有三人坐在一旁,都是五六十岁的老者,衣衫亦是华贵,正与一瘦庸人及鹏来楼主闲谈。宝瓶站在窗边,另有一佩剑的年轻白衣男子与他并立。
柏龄和玲珑刚站住脚,那站在宝瓶身边的白衣男子就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两人。柏龄连连打躬作揖,讪笑着悄声央求:“这位姑娘是四爷的好朋友,我和宝瓶都认识,没事没事!真的没事!”
玲珑笑吟吟地蹲身福了一福,并不说话。白衣男子上下打量她一眼,又走回屋中,依旧是和宝瓶站在一起。柏龄吁地出了一口气,作势擦擦额头的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