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四(52)

作者:蓝紫青灰


明明第一次见到这样璀灿的星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抓紧章弦辉的衣襟,脸贴着他的脸,眼望着宇宙黑洞,低声说,我好害怕。章弦辉亲亲她说,别怕,别怕。我第一次在岛上看到这样的情景,也被吓得不敢说话。明明抓得更紧一点,说那你还让我别怕。章弦辉说见过了,就不会再怕了。

明明看了一会儿,胆气渐壮,说地球上的人,也像银河里的星星一样,密密麻麻,挤满整个银河系。万千人中,要找到和自己相爱的那一个,这得是怎么样的机缘巧合。所以能和你相遇,那些路上碰到的,我都当作是必经的障碍,是一路迎面而来的辛苦,是一片挡眼的树叶,一朵扑面的雪花,一粒硌脚的卵石。唯有穿越它们,捡起它们,串起它们,把它们织成缨络,披在身上,成为自己闪闪发光的一部分,化作万千星星中特殊的一颗,好让你找到我。

章弦辉说,你以前说人是因为寂寞,渴望和另一个人发生亲密关系,就觉得是在爱了。以为那是爱情,但也许那是爱情本身。也许只是恰到好处时出现的风花雪月。现在你看这一片星光,你告诉我,你是觉得爱上爱情本身,还是真的在爱一个人。

明明问,你觉得爱情是什么?章弦辉想了想,说是亏欠。是我觉得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你,都仍然觉得不够,觉得亏欠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能足够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做了。我有时候、有时候真的想在我的手腕上咬一口,咬出血,喂饱你。就算这样,我都觉得不够。他的嘴贴在她的颈边上,感觉到她动脉里的血液在奔涌。

他亲吻她的颈动脉。你呢?他问,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明明望着银河说,是呼唤。你说,明明,来,过来。那么我趟过迷津泥沼,冰川火海,银汉迢迢,人海茫茫,都会走向你。每一次你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会靠你近一点。就像它们。她指一指被银河分隔的牛郎星和织女星。

几万亿年,它们都要奔向对方。明明说,没有了天津四,他们要怎么办?你看,你看见了吗?星星太多了,我已经找不到天津四了。它是天鹅座里的一等星啊,但现在,它和别的星没有任何区别。

章弦辉观看良久,也找不到那颗全天第十九亮的星。他说没有关系,没有天津四也不要紧,牛郎星自会找到织女星。织女星太亮了,她是全天第四亮星,她在北半球的夜里永不坠落。她在那里,所有人只要抬眼,都会看到她。

“我会来找你。”章弦辉说。

“你忘了弦辉是指弦月的光辉吗?”明明说。“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第39章 天水(1)

“一点钟了,我们回去吧。”章弦辉说,“一会儿孔叔要带我们去出海呢。”明明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说:“那你背我回去,我走不动了。”章弦辉说好。把明明负在背上,慢慢朝山坡上的别墅群走。

到了屋前,章弦辉放下明明,推一推院门,门虚掩着。两人进去后掩上门,轻手轻脚溜进屋,脱下鞋子拎在手上回到房间,一起冲了淋浴,换了衣服。章弦辉担心海上风大,T恤外加了一件卡其布的夹克衫。明明则是浅驼色高领中袖羊绒衫和本白的厚斜纹布毛边九分裤,怕海上风冷,外罩一件柠檬黄的帽衫,两个人都棉袜球鞋。

两人换好衣服,到楼下等着。章弦辉在厨房里找到摩卡壶,煮了咖啡。冰箱里有半袋切片面包,章弦辉看一下日期,是昨天的,烤了四片面包。再煎了两个蛋,放在面包上,做个鸡蛋三明治,两人坐在长桌边吃。

章弦辉习惯把蛋煎得稍嫩,明明咬一口,溏心的蛋黄从面包片中流出,沾在了她的嘴角,章弦辉用拇指擦去。两人安静地吃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看对方,又低头笑笑。

刚才在星空下的情话疯话耻度太大,当时情欲失控,乱话三千,这时回想,羞意上脸,对看一眼,避了开去。

吃完夜宵,章弦辉收拾干净厨房,看看时间,正好午夜两点。就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孔叔和沈芳契都穿戴好下来了。两人忙问好,章弦辉问孔叔伯母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刚和明明做了鸡蛋三明治吃。

沈芳契说我们晚饭吃得晚,都不饿。孔叔说准备好了那就走吧。看一看两人的衣着,说你们穿得还有点少,不过不要紧,船上有冲锋衣和毛毯。我们走吧。

四人出了门,往码头走。苏明明挽着沈芳契说些闲话,人夜俱静,说话不敢高声。明明说了两句,被这静谧的氛围吓着,住口不言。到了码头,孔叔招呼他们上船,章弦辉和孔叔在驾驶舱里开船,明明和沈芳契在船舱里看夜海。沈芳契找出毛毯给她盖住腿,两人坐着说话,不多时明明把腿收到长椅上,头枕在沈芳契腿上睡着了。

船开出一段后,孔叔停了发动机,和章弦辉架起了鱼竿。孔叔看章弦辉的手势,说你出过海。章弦辉说大学毕业在舟山实习,玩过几回。

等明明睡醒,看看舷窗外,天边已呈鱼肚白。身上盖着毛毯,连沈芳契都不在。她抹了一把脸,打着呵欠,披着毛毯上到甲板,章弦辉早听见她的脚步声,回头笑道:“睡醒了?正好,太阳马上就出来。”看看手表,“还有五分钟。那边有咖啡,自己倒。”

明明去保温壶里倒了一杯热咖啡,捧在手里喝,喝下去过了两分钟,人才清醒了。她抱着沈芳契问,妈妈没睡吗?沈芳契说睡了一会儿。明明伸脖子看他们身边的钓鱼冰箱,问你们钓了多少鱼了?章弦辉说孔叔钓了这么大一只的海蟹,等会儿烤了吃。

明明跑去揭开箱盖看,看到晚餐盘那么大的蟹肚和比手还长的蟹腿,兴奋得长长地哦了一声。抬头朝章弦辉笑,这一抬头,就见海面上一片红光,她猛觉脸上一暖,说太阳出来了。

章弦辉放下钓竿,站到她身边,搂着她,并肩看太阳初升。

钓够了鱼,快九点钟时孔叔把船往回开,到了码头,搬下渔获,换了辆车,十点钟左右到了象山城里的一条食街上。沈芳契对苏明明说,这是你孔叔的餐厅,“天水阁”,最有名的菜就是红烧野生鳗鱼。苏明明笑,说我随口瞎说的,原来还真是。

孔叔停了车,和章弦辉往下搬钓鱼冰箱。孔叔说我这里的菜,都是根据每天的鱼获随时调整的,打到什么鱼就做什么炖杂鱼,收到什么小海鲜,就蒜蓉爆炒。

章弦辉他们到了店门口,里面有人拉开门,说老板今天晚了啊,今天有什么?孔叔把钓鱼冰箱提进去,说有海蟹,等下烤来吃。然后给章弦辉苏明明两个介绍,说这是店长小王,我不在的时候,由他管。两边就互相问好,王店长把钓鱼冰箱搬进后厨,鱼虾蟹分别处理,做开店前的准备。

店里还有两个本地大婶负责传菜收拾等杂活,这时在打扫卫生,一人倒了茶来,一人端上酥豌豆熏青豆佐茶。孔叔对他们说,一早上了,都饿了吧。小王,煮一锅海鲜面。王店长扬声说,马上就来。

苏明明拈了两粒熏青豆吃,说这个好吃,比笋脯豆软,我吃那个嚼得腮帮子酸。这个也是自己做的吗?孔叔说是当地村民做了拿出来卖的,你喜欢就带点回去,在车上吃。明明抓了几粒给沈芳契,沈芳契摇头,说我吃不动。

章弦辉看看店堂,说加上厨房,大概有五十个平方,厨房占去了五分之二。现在这日子,暑假加七夕,翻台率很高吧。孔叔说你是专家,一看就知道大小。旅游区的食店都这样,是周末经济,平时人少,节假日人多,没必要养那么多人。

明明问:“那昨天是最热闹的时候啊,孔叔在家给我们做饭,这里不管可以吗?”孔叔说:“难得你们来,你们比客人重要。”苏明明笑说:“是妈妈面子大。”孔叔指指在厨房的王店长说:“这些餐厅菜,没什么技巧,他已经很熟练了,我不在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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