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四(12)
作者:蓝紫青灰
采颖爸妈岂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话说到这份上,已是覆水难收。采颖爸最后说今生无缘做翁婿,我们就做义父子吧。采颖那脾气,我们是知道的。章弦辉心头一暖,叫一声爸妈,那边两位老人都哭了。章弦辉心里也不好受,说二老多保重,挂了电话,伤感了很久。
春节有几天的假,章弦辉买了些礼物开车回金华看望自己的父母。父母和兄嫂还有侄儿住在金华城郊,父亲退休后和大哥开着一间家具工厂,给新装修的房子做配套的厨卫壁橱隔断楼梯定制衣柜等,用的是原木而不是胶合板,口碑很好,生意一直不错。
这年月有许多人家都选择在大酒店定包房吃团年饭,但章家一家人还是愿意在家做,图个热闹有气氛。大哥大嫂在厨房忙活,妈妈忙出忙进,该蒸的、该炸的、该切的、该炖的,一样一样做出来,爸爸开着电视机制造背景音效,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一边喝茶,一边和章弦辉说些闲话。
七岁的小侄儿东吃西吃已经吃了个半饱,缠着小叔要玩手机上的游戏。章弦辉说你妈同意我就给,你爸同意我都不给。大嫂听见就说小辉别给他玩手机,一边说章师俊你不要再吃零食了啊,一会儿吃不下饭了。
等各样菜式都摆好,一家人坐下吃团年饭,妈妈摘下围裙,看看一屋子人,说可惜采颖没一起回来,上次来还是去年五一,中秋也没来,国庆节也没来,是趁春节出国去玩了吗?都三十多的人了,玩心还这么重。
大哥唉一声,示意老娘不要数落不在场的小儿媳。对章弦辉说你难得有假,就该陪她去玩,不必年年回来。爸妈这里有我。又对父母说,你们有我守着就行了,人家小乐是杭州城里公务员家庭里的独生女,观念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一年到头,就指望着这两个长假才有时间出去玩,还得攒调休,提前半年就要做计划。你们当出去一次容易啊,机票都比平时贵三成,酒店就更是涨得离谱。你们当我们不想出去玩吗?一来没时间,二来不想当这个冤大头。只有暑假,我们才能挤出半个月出去玩。他们两个缠着我去上海迪斯尼都说了多久了,实在没时间。
大嫂白他一眼,说还上海迪斯尼呢,你答应我们去雁荡山也没去成,就在家门口。章师俊大叫爸爸我们几时去迪斯尼?
老爸皱眉说到底远凼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我和你们妈,上回去了一趟台湾环岛游,吃的也一般,风景也一般,比我们浙江差远了,他们那个太鲁阁,我以为至少有黄山那个雄伟吧,什么呀,还比不上我们楠溪江漂亮。我是不再受那个罪了。
老妈鄙夷地说,一个团里二十多人,就你天天嚷着要午睡,丢死人了。下回我一个人去,不带你去。大嫂说妈妈下回就我们两个去玩,我们去东南亚,听说去一趟价格比去海南岛还便宜。老爸说你去东南亚,你一句话也听不懂。老妈说我跟团,我怕什么。哼。
大家都笑。大嫂转头问章弦辉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结婚都快六年了,可以要一个了。听说你最近升职了,薪水有加吧?这就是在告诉你,可以有孩子了。大哥笑说,生个女儿,我们家现在就缺女儿了,生个女儿叫章丹青。大嫂问为什么叫章丹青,大哥说师俊这名字是小辉取的,你问小辉。大嫂就问小辉,我都忘了你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了。
章弦辉说这是李商隐的一句诗,“从来师俊杰,可以焕丹青”,让他以古代俊杰为师,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绘图凌烟阁,光耀门楣。大嫂,你要是再生个女儿,也可以叫章丹青,这个名字,儿子女儿都可以用。
大哥说再来一个儿子我吃不消,屋顶都要掀翻了。女儿可以考虑。说完就笑眯眯的,好像已经看到章丹青的模样了。大嫂啧啧两声说,瞧瞧瞧,看把他美的。想什么就有什么,你是宝葫芦吗?大哥说我想想总可以吧?想都不行吗?章师俊说我要章丹青,我就要章丹青。妈妈你给我生个章丹青。大嫂笑说问你小叔要。
章弦辉看看一屋子说说笑笑开开心心的亲人,实在不愿破坏这样的气氛,但想了又想,还是趁大家都在的机会说了吧。
他放下筷子,说:“我有件事情要宣布……不是大嫂,你听我说,不是采颖怀孕。是我和采颖,我们已经离婚了。”
第11章 灵隐(2)
节后上班,天气渐渐有些回暖,柳树爆了新芽。
领过开工红包,章弦辉打开工作邮箱,清理了几封广告邮件和贷款邮件后发现一封邮件的寄件人邮箱地址看着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正准备当作是垃圾邮件删除时,忽然想起什么,点开来看,信的末尾署名是苏明明。
他忙从头看起。信不短,苏明明先誌春禧,再说详情。
苏明明说春节期间因有事打开了严聪的手机,看到一个月前乐采颖发过一条消息,那条消息是这样写的:“上次那本书的图片原文件在你那里,美编在催了,笔记本电脑给我。”
苏明明问,第一,严聪的电脑,是他的个人物品,并不是出版社配备的工作电脑,因此是否一定要交给乐采颖女士?第二,她并不知道这个笔记本电脑里有些什么内容,因此不想交出去,这个理由是否充足?第三,乐采颖女士的主张有没有一定的合理性?也许确实有工作资料,那么她也不想扣下。第四,严聪的私人电脑设了开机密码,她并不知道,因此不确定电脑里的内容是否与自己有关,如果有,她不想第三人知道。第五,她不想和乐采颖女士见面,如果交给出版社,又怕有什么不方便公开的内容。第六,发往严聪手机的短信没有抬头,她并不知道乐采颖是在和她苏明明联系,还是在和严聪联系。因此,她希望能通过章弦辉先生问一下乐采颖女士,第一,是否知道开机密码;第二,如果知道,并信任她,那么乐采颖女士是否知道工作资料在哪一个文件夹里,她可以通过邮件发送,或者另存在一个U盘里,由章弦辉君转交。第三,乐采颖是在和谁联系。以上。
章弦辉飞快地看了一遍,看完又重头再看一遍。第一遍看得太快,以至没领会信里的意思,看第二遍时才一条一条细看,像在审读合同一样,一个词一个词的琢磨,确定没有因理解错误而产生歧意,看完想了一想,拖过键盘想回信,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个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并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还是当面交流比较妥当。他再读一遍信,苏明明并没有在邮件里留下电话号码,那说明她真的不想和他们两个有什么瓜葛。
章弦辉想了又想,想起当时在温州交警支队为租车一事签过许多文件,
其中一份上留有他们两人的联系方法。他回家后从那些文件里找出那份认责书,上面确实有苏明明的电话。
章弦辉看看时间,晚上八点半,苏明明应该还没有休息,他不至于打扰她的睡眠。他拨通了号码,那边电话接通,响了几声,有人点开接听,轻轻喂了一声,再问是谁。
章弦辉这个时候心脏忽然猛地一跳,跳得他一时间倒抽了一口气,停了一下,才把心脏安放回原处。他清了清嗓子,说:“我是章弦辉,请问是苏明明女士吗?”
那边苏明明哦了一声,说章先生你好。你从何处得来我的电话号码?章弦辉说租车公司的认责书。苏明明哦了一声,说:“对,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回事,你真细心,是我忘了在邮件上留下联系方式了。这么说,你看到我给你的邮件了?”
章弦辉说:“是,看到了,不好意思,刚看到。春节我回家去了,一直没打开邮箱,开工后整理邮件,才看到。对不起。”
苏明明说:“是我冒昧了,但我怕耽误乐采颖女士的工作,只得想了这个办法。但我想……”章弦辉说:“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