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离童话(38)

作者:张叙


顾逢晟哭笑不得,拉上自己媳妇就去了厨房,周怀生故意耍赖皮,口口声声强调他没参加游戏。客厅里一片欢声笑语,十分融洽。

天刚擦黑后不久,这顿饺子总算是出了锅。

梁家的餐桌上难得坐下这么多人,六把椅子更是第一次没有一个空下。梁任年高兴非常,举杯前先看了眼对面柜子上摆放的梁润照片。

顾逢晟和周怀生相视一眼,很快也举起酒杯到梁任年跟前。他们两个都是开车来的不能喝酒,用了果汁代替。

梁任年知道他们两个的心思,放下酒杯摆摆手让大家动筷。结果刚吃了两口,隔壁院的宁老先生就匆匆忙忙上了门。

“老梁啊,这事你可得帮我!”老爷子声如洪钟,手上拿着一幅画,一面喊一面往里走,直奔梁任年。

“我听说你有个老同学现在是做文物保护的,你能不能联系到他啊?”

宁玉安修生养性,老了老了开始附庸风雅,鉴赏古董收集画作,什么艺术玩什么,小辈们也是只有宠着的份,什么好东西都往跟前儿送。结果他这人只会欣赏不会保护,好好的一副花鸟图没放好,被京平干燥的气候弄得开裂,他心急如焚,想起之前听说梁任年的同学是位文物方面的大教授,这才赶紧到他家来问问。

“不成啊宁老,我那同学现在人在西江呢,他在那边开掘古墓,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要不找找别的人,京平这么大,一幅画又不是修不了。”梁任年如实告知。

宁玉安轻叹一声,“我是怕别人修不好,毕竟这画很难得。”

沈昱宁粗略扫了一眼画轴,想起来了这是前不久她哥沈谦晔重金从国外的拍卖会上拍回来的,确实不是能随便托付给其他人的东西。

周遭安静时,温姝宜起身上前。

“要不您让我试试吧。”

第31章 出差

温姝宜声音温柔,这句话却很坚定。

她是偏幼态的长相,很多时候看起来都很比真实年龄还要小一些,再加上那么一个温吞的性子,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宁玉安阅人无数,听到她这话后也有些迟疑了。

“你能修?”

迎着身旁除了周怀生以外都有些惊讶目光的众人,温姝宜肯定点头。

“我是学这个的,古画修复重细处,您能不能让我先看看破损的地方?”

宁玉安犹豫几秒,到底还是把画轻轻放在了她手上。

温姝宜拿着画去了客厅,选了光线最好的位置慢慢把画在茶几上展开,确实是很有历史的古旧作品,因价值不菲而保存的相对完整,只是有一块小部分脆化成片,致命的地方是在画中间处出现的一条断裂。

如果再不修复,恐怕会出现非常严重的损失。

她看得认真,完全隔绝了身后这几人的交谈。

“怀生,你媳妇能行吗?我看人家电视上的修复师都是上了年纪的,姝宜这么年轻,能掌握好技术分寸吗?”

“您就甭操心了,她技术好的很。”

周怀生看向前方,目光清澈,一脸信誓旦旦,看起来比温姝宜本人还要自信。

那花瓶修完后一直放在她那间工作室里,他也是有一次半夜看见的。回京平不过才一个星期,她只用了三个等他回家的晚上就把碎片修复好,足以体现她的专业水平。

当然,就算没修好他也还是会这么说。

温姝宜不管做什么,他都是第一个支持且深信不疑的。

周怀生走神这会儿,温姝宜已经小心翼翼将画收好卷起,她慢悠悠回到餐厅,站在宁玉安面前。

“这画要修起来不太难,只是要费些时间,您要是信我,这画我保证帮您修好。”

温姝宜不敢夸口,古画修复比瓷器修复的时间更为漫长,光是揭画这步骤就要耗费许久,可以说是个大工程。

而且她还是一个人,在时间上就更为紧张,需要考量的东西也就更多,所以她没顾着眼下不是谈事情的时机,直截了当跟画的主人说了。

“无妨,画就交给你了,你想什么时候弄就什么时候弄,我也不着急。”

宁玉安得到肯定答复,突然改变了主意,反正这一屋子都是亲戚,但试无妨。

“那我就把画拜托给你了。”

宁玉安笑着,回过头来看一眼周怀生,揶揄开口:“怀生啊,你娶了个这么好的媳妇是不是应该请我喝一杯啊!”

着急的事儿被解决,大家再度落了座,只是这一次的话题中心变成了温姝宜,梁任年和江渠问起她之前上学的种种,也是很不理解她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吃苦的专业。

顾逢晟和沈昱宁倒是很佩服,做修复工作的要有匠人精神,没有日复一日的坚持是无法成事的,夫妻俩夸了她半天,她自己听了都觉得脸热。

这一顿饭吃到后面竟然难得不自在起来,所幸吃过晚饭后两人就离开了,不必承受太多的煎熬时间。

温姝宜带着宁老先生珍而重之的画,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她的工作间。

这间小屋从最初的空空荡荡,再到如今日渐增多的物品,四周的置物架上几乎快被布得满满当当,唯一能留下的地方是她的那一把椅子。

她这个人在生活中其实有些强迫症,甚至有时候还会比较洁癖,但在工作这件事上又很不拘小节。以前在西江跟着团队一起进行修复工作时,她经常一个人忙到深更半夜,到最后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跟着满屋子尚未完全恢复好光彩的文物们待在一起,内心是宁静的。

现在,倒好像是找回点从前的感受。

古代字画的修复多数采用传统的修复手段,先清洗画芯,用水将全部画都浸湿,再把画背后的托纸和复褙纸悉数揭下来,一般是四层,需要用小镊子一点一点取下,十分考验耐性。

这些事是温姝宜做惯了的,不觉得太累,只是一做起来就忘了时间,周怀生一直没去打扰她,靠在床头用平板简单处理工作,直到看着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这才去敲她的门。

“该休息了。”

周怀生轻声提醒,看向屋内灯光下纹丝不动的温姝宜。她低头投入时间过长,脖颈保持在同一姿势有些僵硬,听到他的敲门声,松散的转动两下,又伸手捏了捏。

“我还不困,这层命纸就快揭完了。”

“要不然你先回去睡吧。”温姝宜看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她神情认真,用手轻搓画纸,动作格外小心。

周怀生不忍她熬夜,绕过桌子,脚步放轻慢慢走到她身后,本想给她捏捏肩膀但又怕一动她手上也不稳。

温姝宜屏气凝神,他也不跟她说话,只在她身后看着快被她揭完薄的只剩最后一层的画芯。

“我一会儿就回去睡了,你要在这等的话会很无聊。”

她没再看他了,放下镊子用湿毛巾滚压画纸。

事实是她工作时不想分心,周怀生在她身边她不太能静下心,试问满屋都是浆糊明矾和颜料混再一起的味道,他却带着一身刚沐浴完的清香飘了过来。

就算她意志坚定,这会儿却也忍不住想停下。

他上辈子,总该是只成了精的男狐狸,任何细微之处都能勾引到旁人。也是怪她定力不足,看见他那张脸,便总想起些别的。

“为什么叫命纸?”

周怀生却没理会到她眼眸里的其他意思,弯腰往桌面上看了看,觉得这个步骤真是太过琐碎漫长了。他在一旁看着,都替她觉得累。

桌子上都是她揭下去的小的不能再小的碎片纸,被她统一归到没有沾画的空白一侧,他好奇,有心了解其中一二,所以才问了温姝宜这个问题。

“通常来说,最靠近画芯的这层纸就叫命纸,因为它跟画沾在一起,老师教我们的时候说这层纸是这一幅画的命,必须要小心,所以才有了这么个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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