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春花灿烂(79)

作者:却佛


明灿退烧后在医院观察了一天才出院,各项手续办完,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道路两旁的积雪已经全部化完了。

过年大家都放了假,金湖西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比平时更多,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车往前拐进云水街,正巧有外卖小哥骑着车从旁边经过,不过一会,在花店的门口停了下来。

明灿正疑惑。

听见一串熟悉的旋律响起。

是岑树的手机铃声。

明灿怔顿一瞬,偏头,“今天是……”

2021.2.14。

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

明灿早已提前准备好了情人节的礼物,是一对纯银对戒,她在网上看了很久的款,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连理,她特意在戒指的内圈刻上了对方的生日。

没有观众。

没有音乐。

只有茶几上一束盛开的郁金香。

他们就在这寻常又不太寻常的一天,在爱人的目光下面,亲手为对方戴上了戒环。

从此山高水远。

相许相依。

对比之下岑树这次准备的礼物要朴实无华许多,朴实到明灿见到的时候都呆住了,“你这是做什么?”

岑树不说话。

明灿说:“我有钱的。”

这些日子的治疗虽然花掉了她的部分积蓄,但并未花完,银行卡上的余额还勉强剩了些。

岑树当没听见,直接把卡塞在她的手里,“密码是我生日。”

说完。

便转过身走了。

明灿楞了会,转头,就见他已经走到了窗台边,洒水壶拿在手里,正低下头认真地浇着花。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于他上半身渡上一层金色的光,随着他右手的动作,明灿看见他无名指上那枚戒环反射出不一样的光彩,画面是如此美好,好到她不忍心去开口惊扰他。

雨水还未到。

一场雨就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明灿是最先感受到这场雨的,在雨开始下的前两天,她隐约的感觉到了腿痛,从脚踝开始,逐渐蔓延到小腿,再到膝盖,不过一天的时间,疼痛爬满了她的大半个身体。

由于这渐渐让人无法忽略的疼痛,慢慢的,明灿开始失眠了,起初只是偶尔会在半夜的时候被疼醒,到后面她已经没有办法长时间睡着,她的作息日渐混乱,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的时候越来越长。

明灿睡不着。

岑树就陪着她醒着。

有许多个白天和夜晚,她就这样蜷曲着身体躺在岑树的怀里,与他一起看着窗台的方向,他们看窗外的月亮,听风敲打玻璃的声音,更多的时候是看着窗台上那盆郁金香出神。

雨停的那天。

郁金香长出第一颗芽。

明灿时隔多日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从下午两点睡到了六点多,醒来的时候夕阳正落,晚霞的余晖从窗台照进来,越过发芽的郁金香,一直往里铺满了大半张床。

“阿树,我梦见我姥姥了。”

明灿在夕阳里向岑树眨眼,“她给我唱歌呢。”

岑树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温声说:“姥姥唱的什么?”

“她唱……”

明灿一边唱着一边嘴角上扬,“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燕子说……”

“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唱完。

一滴热泪滑过眼尾。

岑树动作一顿,半晌,抬起眼,“灿灿,我们去漠河……”声音顿了下继续,“看极光吧。”

正月十六。

原本花店开门的日子。

这天一早,岑树把冰箱里冻着的最后一点饺子拿出来下了锅,正好盛了两碗,吃完,收拾好行李下了楼。

明灿穿着她来时的那条暖橙色长裙,外面裹了件风衣,脑袋被围巾围的严严实实,她为数不多的行李都装在岑树手上的行李箱里,只背了个帆布包,怀里抱着一个花盆。

花店的玻璃门上贴着歇业通知,明灿关门的时候看到,想了想还是撕下来,重新写了一张贴上去。

暂停营业。

2021.2.27。

从前年秋天到今年春天。

有关Tomorrow Flower的故事终于告一段落。

再多的不舍。

和留恋。

到这里都要翻篇了。

从云水街出来。

十点半。

坐上去往昆明的列车。

他们没有选择直接在昆明中转,而是在那停留了几天,一起逛过昆明老街,在翠湖公园坐着吹了一下午的风,去海埂大坝喂了海鸥,也重游了一次斗南花市……

花开的很好。

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

在他们准备离开昆明的前一天,一个周一的下午,明灿受岑树的邀请去了明大,那天他们一起牵手走过云湖,逛过植物园,最后在食堂吃了晚饭。

刚走出食堂。

岑树突然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明灿到了后才发现是一个很大的阶梯教室,她和岑树在临近上课的时候才进班,并排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等了几分钟,看见一个女人缓缓走上讲台,女人戴着口罩,但明灿还是认出了她。

是曲念桢。

她曾经的老师。

这是英美文学赏识的第一节 课,明灿在这四十五分钟里认真地听完了课上的每一句话,直至铃声敲响,她才晃过神来,这已经不是十二年前了。

明灿在课间提前离开了教室。

次日清晨。

她离开昆明。

明灿这次依旧没有选择速度更快的高铁,而是选择坐上了来的时候一样的绿皮火车,一路途径五个省份,十二个城市,她躺在卧铺的狭小空间里重新看了一遍沿途的风光,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五点多抵达北京西站。

又一次。

抬头看着北京的天。

晴空万里的表面覆着一层灰蒙蒙的颗粒,是雾霾的影子,现在还不太明显,不过明灿知道很快天就会灰蒙一片了。

雾霾混上沙尘。

年年三月都是如此。

她很清楚。

明灿没有打算在北京多待,她只是想在中转的时候顺路回母校看看,再和岑树一起看一次天安门的升旗,早在进入北京之前,岑树便将她回漠河的机票便买好了。

在两天后。

明灿看过日历。

正好是惊蛰。

按照目前的疫情防疫规定,进入公共场合都要提供48小时内的核酸阴性证明,明灿因此在出站后特意做了核酸,等到第二天下午,结果出来,出门坐了个地铁,不远,半个小时就到。

这个片区坐落着好几所大学,从师范大学的东门进去,经过她曾经的学院,绕过图书馆和体育场,走到西门,正好可以看见对面一所大学的校门,由于平日里总有很多学生从这经过,这条街也逐渐发展成了附近小有名气的美食街。

此时正是放学的点,街上很多学生,明灿牵着岑树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跟着人往前走,在两次走过又掉头后终于找到了那家她大学时候买过无数次的店,搬了地方,生意看着似乎没从前好了。

“大姨,一份红豆的。”

老板还是当年那个,好几年不见,头发比之前白了些,她动作麻利地装好一份递过来,“十块,扫下面就成。”

说完。

她忽然哎了一声。

“是你啊。”

明灿一怔,没想过老板还能记得她,更不说她现在还戴着口罩,一股复杂的情绪霎时涌上她的心头,她接过粘豆包,点了点头。

岑树刚扫了码准备付钱。

老板认真打量他几眼,笑眯眯地看着明灿说:“我寻思能有个十年了,你俩结婚了吧。”

明灿当场愣住了,还是岑树过来牵她的手才回过神来,她略仰起头,就见他把手机屏幕翻过来往前伸了一下。

“嗯。”

他神情很淡。

看不出来任何的情绪。

“一份红豆。”

正好有人过来要买粘豆包,明灿下意识往边上瞥了一眼,男生年纪不大,似乎是才运动完过来,满头的汗,口罩随意的在一边耳朵上挂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只能看见半张侧脸,莫名有些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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