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春花灿烂(78)

作者:却佛


偏偏。

又带着笑意。

他朝她伸出手。

明灿见状立刻把手搭了上去,她站在他的旁边,与他一起,看着这茫茫白雪下的崭新天地。

雪落在他的发梢。

落在她的眼睫。

也落在他们十指紧扣的手上。

忽然之间。

她想到网上流传很久的一句话——

今朝若能同淋雪。

此生也算共白头。

“下雪了。”

“嗯。”

岑树的声音清淡,“下雪了。”

这场雪飘飘洒洒一直到夜里才终于停歇,是夜,窗外白茫一片,屋内正亮着昏黄的光,光影摇曳之中隐约可见玻璃上覆着的水汽,似乎是雪化掉后残留的痕迹,又似乎是别的什么。

明灿看不清。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大雪纷扬。

日光乍泄。

晚霞照过的地方正开出绚烂的花朵。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一个季节。

是冬。

或是春。

唯一清楚的。

是耳边有人正一声一声唤她的名字。

温柔的。

缱绻的。

如春风一样。

令人沉醉。

明灿的眼睛不知不觉湿了,不知是喜极而泣,或是乐极生悲,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就这样,哭着,又笑着,在梦中反复清醒,又再次沉沦。

过了不知道多久。

天亮了。

这天以后。

花店正式歇业。

明灿列了一张长长的清单,上面写满了他们春节需要添置的物品,从春联到祭祀用的钱纸再到包饺子用的面粉,甚至连鸡蛋要买多少个都写的清清楚楚。

终于到了除夕。

这天的第一件事是贴春联。

与去年随便买的春联不一样的是,今年的春联,是岑树手写的。

正贴着。

有人从马路对面过来了。

“这么早就贴春联呢。”谢彪两手揣在一个袖子里,往上扫了两眼,“往事晦暗亦不可追,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下一句是啥来着?”

明灿下巴稍抬:“在那呢。”

谢彪走过去,不情愿地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翻了两下,“来日之路光明灿烂。”看完啧啧两声,同时伸出个大拇指来,“你俩这个。”

明灿笑,“下联帮忙递我一下。”

很快。

上下联贴好。

明灿站在门口,仰头,片刻后开口,“阿树,我们一起拍张照吧。”

于是顺理成章的,谢彪成了那个帮忙拍照的人,拍立得拿到手里,花几秒钟熟悉操作,对准,咔嚓一声,画面就此定格。

2021.2.11。

除夕。

他们拥有第一张合照。

明灿把这张相片放在了网格架最中间的位置,相片的白边处被她画上了一个爱心,鲜红色的,仿佛一颗正在跳跃的心脏。

下午。

按照习俗要去烧香。

顺着个金公路一路往北,车窗外的水杉枝条上残留着未化的雪,空气里弥漫着焚香的气息,随着目的地渐进,越发浓重。

已有大半年没来,墓碑边上长出零星的杂草,不合时宜,却莫名地很有生机,明灿陪着岑树一起扫完墓,看着他把黑白照片上的灰擦干净,三柱线香点燃插进了香炉里。

没一会,明灿也上完香,开始准备焚烧钱纸,火起的很快,不过多时便燃尽了,地上只剩下一捧发黑的纸灰。

岑树扶着明灿站起来。

香炉里火星微闪。

随之飘起淡淡的青烟。

或许是错觉,明灿觉得黑白照片忽地生动起来,照片里的男人仿佛正微笑注视着面前正祭拜的人,注视着他,和她。

几乎同时,两人合手作揖,弯下腰朝着前方深深鞠躬。

一敬天地。

二悼逝者。

三慰生灵。

礼毕。

明灿缓缓睁开眼睛,正好看见火星游走到了线香的最末端。

一阵风吹过。

最后一缕香灰。

落了。

不论是在什么地方,又和谁在一起,除夕夜永远都躲不开的老三样——吃饺子、看春晚、放烟花。

饺子是明灿和岑树一起包的,她主要负责调馅,岑树负责在她的指挥下擀面皮,秉持着她面多加水水多加面的八字方针,最后擀出来的面皮比原计划直接多了一倍。

直到春晚开场。

两人才终于把饺子包完。

岑树看着这一桌饺子不禁皱起了眉,明灿倒不觉得有什么,无所谓地说:“没事,元宵也可以吃。”说完她嘴角忽然勾出抹笑,不管手上还沾着面粉,直接朝着岑树的脑袋伸了过去。

一瞬间。

他的发梢额头上均沾上一面白。

仿佛是刚下了一场雪。

明灿直接笑出声,“哈哈哈……”

岑树楞了下,反应过来立即展开了反击,两只手迅速伸出来,一左一右稳稳地贴在了明灿的脸颊上。

明灿脸上的笑霎时僵住了。

眼睛睁的溜圆。

隐约透着些许的无辜。

“岑树……”

第一次。

她完整地喊出他的名字。

语气里蕴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恼怒,更多的是嗔怪。

岑树又是一愣。

他看着她。

低下头缓缓地凑了过去。

他睁着眼睛。

她也睁着。

于是她清晰地看见他瞳孔深处的自己,看见那张脸逐渐放大,再放大,直至与她重合在一起。

吻落下来。

那片白也落下来。

这是一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雪。

隐隐约约的。

她尝到一丝清淡的甜味。

这天春晚才看到一半,明灿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放烟花,岑树自然是奉陪,没有下楼,就在二楼的天台。

夜幕漆黑且沉。

唯一的光亮来自于一捧烟火。

岑树隔着烟火与她相望,在那一簇又一簇燃烧的火光之外,在她灿烂的笑容中间,他忽然想到一首很久以前听过的一首歌,歌词是这样写的——

扑火,我们相视笑着扑火。

什么都不说,不说的是真的。

……

当你穿越爱的历史向我走来,我在你眼里看尽了相恋的年代。

曾经的黑白,此刻灿烂。

……

于是你不停散落,我不停拾获。

我们在遥远的路上白天黑夜为彼此是艳火。

……

或许她并不觉得。

可于他而言。

她便是最后的烟火。

零点钟声刚刚敲响。

外面的鞭炮声陆续响了起来。

明灿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声音,转头看向身侧与她一起站着的人,岑树也正好看过来,昏黄的灯光照得彼此的眉目格外的温柔,连着他们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

“新年快乐。”

他们同时出声。

然后。

望着对方一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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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火》张悬

第51章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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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为最近几天降温昼夜温差较大,还是因为夜半吹多了凉风,凌晨的时候明灿突然发起了高烧,她烧的迷迷糊糊,甚至已经开始说起了胡话,等她醒过来,人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惨白的墙。

扎眼的灯。

还有她再熟悉不过的消毒味气味。

“什么时候了?”

明灿感觉嗓子好像有东西堵着,很干很涩,动一下都牵着疼。

岑树扶她起来,倒了杯水,“初二。”

明灿哦一声,小口喝了一点水润润嗓子,很快反应过来,“我发烧了一整天?”

准确点说。

是三十五个小时。

从昨天凌晨四点到今天下午三点。

反复发烧。

反复地喊着一些人的名字。

但岑树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说他如何在打不到车的初一凌晨背着她走到医院,也没有说他如何寸步不离地守到她醒来,他只是平静地点了下头,接过她喝过的水杯放在一旁,说:“饿了吧,我去买点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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