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月亮逃跑(6)
作者:停戈换鱼
他答不出来。
从某方面说,不应该找科研人员谈恋爱。
仰望星空久了,凡俗琐事就会失焦。
宇宙真理当前,她渺如尘埃。
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情乱意迷的瞬间,他才会认真地凝视她,唯有这时,她才短暂地得到他片刻全身心的关注。
所以元蕙如甩房倦之时,决然而然,头也不回。
第五章 005
房倦之挑眉,“很惊讶?”
元蕙如喃喃自语,“你不要吓我。”
让房倦之这样的人,花费人生中的六个小时,无所事事陪着她虚度光阴,搁在过去简直是宇宙奇迹。
元蕙如有自知之明,当然不会有什么缱绻的联想,她感到大事不妙。
好像她是拥有 24 对染色体的人类、β衰变中不会释放β粒子的原子核、实验里偶然出现的变异样本……破解了她就能获得诺贝尔奖,所以房倦之对她十分关注。
元蕙如凑近房倦之:“宁拙道长,是不是我身上附着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房倦之的唇上不知为何破开了一个小伤口,血色让他的容貌平添昳丽艳色,他身上的专注隐没了,换上以往的懒散:“别瞎想。”
完了,听起来更像是医生对绝症病人的临终关怀了。
元蕙如又紧张了:“道长,我们今天什么时候下山?”
房倦之:“随时可以走。”
于是匆匆吃过中饭,元蕙如就和计叔一起,催着房倦之下山了。
别墅中的几个道士,看见房倦之出门,也跟着离开了。
道长们告诉元蕙如,他们要一起去某地参加大型的斋醮法事,途经房倦之静修的地方,顺道过来探望同门,借住几天。
从山上徒步到下山有一段路程,到了山下,坐上计叔安排的七座 SUV,从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回到有高铁站的小镇中心,又需要花费两个小时左右的路程。
路途漫长,元蕙如有心多了解资讯,一路上主动与道长们攀谈。
道长们都很健谈,主动告诉了元蕙如很多有趣的事。
例如有学制四年的全日制道教学院,毕业即拿本科学历,还能安排道观就业。
例如成为一名真正的道士有一系列的流程,不是去道观拜师领个皈依证那么简单,那最多只能称之为居士。
像道长们这一派,有很严格的传度制度,首先要拜师传度,传完度就是一名普通道士了,可以学习些基本的修炼法门,接下来再接受两三年考核,通过了才可以受箓,受箓后的道士才拥有做法事的资格。
他们还对元蕙如科普了一些防骗手段。
“市面上招摇撞骗的很多,你请人的时候,要注意防范。”
“首先要求出示国家统一颁布的道士证,证件上有编号,可以上道协网站查询真假;接着再问派别,全真的看冠巾证,正一的就看授箓证。”
元蕙如:“听上去管理得挺规范的。”
道长们正气凛然:“必须的哈,咱第一点要相信科学,封建迷信不可取。”
又顺便吹了一通房倦之的彩虹屁:“师叔的家承法脉很厉害,您的事不用太担心。”
道长中有四十岁开外的,但对年轻的房倦之也口称“师叔”,态度很尊敬。
元蕙如不由地看向身边的房倦之。
原以为他会谦虚几句,他却坐在车窗边,懒散地垂下眼,看着他和她由于空间紧促不得不贴在一块的膝盖,用漫不经心的调子“嗯”了一声。
车子在高铁售票厅外停下,计叔招呼元蕙如把道长们的微信都加上,当着房倦之的面,圆滑地发展备胎。
其中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小道士,一路上和元蕙如从道家科仪聊到热门动漫,相谈甚欢,相见恨晚,闻言立刻掏出手机。
闭目养神了一路的房倦之,总算开口了:“慕山不用加,他还没受箓,帮不了忙。”
小道士受到鄙视,忧伤地收回手机。
道长们向元蕙如唱了声“福生无量天尊”后,下车离开了。
他们宽袖翩翩,脑后挽着道髻,在钢筋水泥间结伴而行,有种传统与现代共存的奇妙感,走在人群中就是无法忽视的存在,行人们纷纷扭头去看他们。
房倦之也有这种令人瞩目的气场,只是他是天生的。
元蕙如与他转乘飞机回宏市,人群熙攘的机场,跟在他身后走。
房倦之今天没有穿道袍,很随意地穿了白色短衫与浅灰色休闲裤,脸好看,穿什么都赏心悦目。
他没有盘道髻,长发扎了个高马尾,还是得益于脸好看,气质出尘,不觉得怪异,只觉得他特立独行。
元蕙如看着他白皙脖子后微微晃动的发尾,自觉像看着逗猫棒的猫,忍不住想伸出蠢蠢欲动的爪子去抓他发尾。
有人问“是明星吗”,还有女生悄悄拍照,但没有人上来要联系方式……大概因为房倦之还保留着交往时的习惯,人多的场合,怕她走散,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走路。
元蕙如回过神,把手从房倦之的手掌中抽出来。
房倦之面色如常,回过头和她说话:“我帮你背包。”
登机后座位又在一起,元蕙如坐下后拿出一本《灵宝度人经》,房倦之立刻帮她打开阅读灯。
元蕙如奇怪地看房倦之一眼,无时无刻不被他注视着的怪异感,又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房倦之已经出家,她甚至怀疑他想复合。
傍晚的时候,飞机降地。
落霞如血,元蕙如张罗着先给房倦之订酒店,刚好她家附近有五星级酒店。
房倦之说:“不急,先到你家看看。”
元蕙如求之不得。
计叔家离机场只有两站地铁,元蕙如还是邀请他:“叔,到我家吃晚饭吧。”
计叔笑眯眯的:“会不会太打扰了。”口中这么说,他还是飞快抬手招来了的士。
的士在小区外面的路口停下,计叔穿过马路,特地跑到对面的花店买花。
元蕙如带着房倦之,站在公交站下等计叔。
天已经黑了,路灯和车灯连成星河,夜风吹起,在急速前行的车轮和行人脚下,隐约看到有暗色破碎的蝴蝶翻飞,仔细看了,才发现是冥币。
偶尔夹杂着各种面额的纸钞,但没有人捡。
连提着破旧蛇皮袋的拾荒者经过,也目不斜视。
宏市虽说是世界一线大城市,但历史底蕴深厚,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阴影下,传统民俗的魂锦衣夜行。
正月有各种大型的游神赛会,红白喜事要请先生翻万年历挑吉日,婚娶要合八字,店铺开业要醒狮,与闹市比邻而居的是妈祖宫、北帝庙、黄大仙祠、各类大小道观寺庙,香火鼎盛。
时近中元节,公交站两旁的行道树下,插满了香烛,摆着果品,地面上有烧纸后残留的黑灰,红烛幽摇,别有诡谲的氛围。
这是有人在“施孤布田”,意为遍济四方孤魂、为自身广种福田,整个农历七月,总会看到上了年纪的人在路旁进行拜祭,屡禁不止。
至于路上的纸钞,是一种古老的厌胜法,生了重病或者运势低迷的人,会在路口悄悄撒钱,借机把把自身霉运,转移给捡到钱的人,总之居心很不良。
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人,习惯了这些习俗,并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外乡人来了,免不了要大惊小怪一番。
元蕙如不经意低头,发现她脚下踩着一张冥纸,皱着眉挪开了运动鞋。
计叔买花回来了。
怀里捧着一束包装精致的蜜桃雪山,花束上别着一张手写小卡片:
——致最可爱的女人元舒华女士。
元舒华女士,即是元蕙如的妈妈。
“蕙蕙回来啦。”元舒华打开门,温柔地摸摸元蕙如的手臂。
元舒华五十开外,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岁出头,和元蕙如站在一起,比起母女更像姐妹。
这是一位明艳的大美人,五官舒展大气,眉目含情顾盼生姿,身上的家居服看着简单却是国际奢牌,举手投足都像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两室一厅的普通民居,在她身后不合时宜地蜷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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