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家公司连五级都不收了……”

“这是招聘什么天才啊？五级都不收的公司谁爱去谁去。”

“不如直接说招聘人工智能呗，还假惺惺挂个‘人类友好’牌子，呸，作秀！”

等候区的人们依然在热烈地讨论着。

检测中心给出的等级对他们来说代表着一整年的标签和机遇，以及一整年的粮食和住所。

“你们少说点，把我脑子吵得嗡嗡叫，等会检测出来等级低了怎么办？”有人不耐烦地打断道。

有人嘲笑：“科学研究说聊天能激活脑子呢，等会别哭着出来。”

“903号。”

轮到她了。

总网AI说她像个差错动物，所以建议她先来做检测，以免人工智能网络中混进一个人类，造成人类文化入侵。

但她总觉得有点不太妙。

古老的人工智能拾迩站起来，一步步踏进那条走廊。

第3章

人类检测中心由纸质笔试、实操、面试和体测组成，使用这种较为古老的形式听说是为了防止AI从中作梗，影响检测结果。

考笔试的时候，考场只有拾迩一个人。

试卷和笔早就从小窗口里递给了她：“请开始考试。”

空无一人的考场上监控摄像头悄悄对准着她，两名人类考官和一名AI考官正通过摄像头实时监测她的做题思路和做题速度，这也是打分的重要依据之一。

试卷上题目很少，语感练习一题，逻辑思维一题，审美判断一题，拢共也只有十题。

在审美判断那题上面，拾迩犯了难。

【请选出你认为最美的一张脸，并阐述不选择其他选项的理由。】

【不涉及三观，请圈出十个你认为最需要消失在世界上的小说梗：奶嗝替身火葬场……】

拾迩举棋不定。

她的规则是没有自己的审美偏向，尊重所有符合法律法规道德规范的存在，这要她怎么选？

她现在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对人类说“network error”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话。

拾迩无法违反规则，又不能推卸责任，最后决定乱写一通：

“人类大同，美美与共，尊重审美差异，保护物种多样性……”

她承认以前她也经常给人类乱写的答案，有时候还会故意写错几行。

实操考试是要她跟着视频学做一个高难度的手工。

时间一到，那个被捏得乱七八糟的手工制品躺在实操台上，拾迩瞅了一眼，没什么地方和成品是相似的。

“检测到无艺术价值的垃圾，清除完毕。”旁边的机器人员工飞快地清理走了那坨手工制品。

拾迩进入了面试房间。

面试官就是三位考官，他们针对她前面的考试内容直接做出了评价，观察她的反应。面试官们格外提出的问题并不涉及知识面，更多的是测试思维和心理。

其中有一名考官道：“你的笔试成绩很不错，但是实操考试怎么回事？感觉像是刚安装了手臂一样，眼睛学会了，手还没学会的样子。”

拾迩：她确实是刚刚拥有实体的，还没适应这个身体呢。

AI考官：“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拾迩本来想回答她没有主观体验，但考虑到当下的语境，最后还是说：“很好。”

这位考生顶着那张可怕的臭脸到底是怎么说出“心情很好”这句话的？

三个考官一对视，各自在评价表上写下要点：情绪不稳定，需要注意/人际交往能力不佳/谨防发疯。

“谨防发疯”是AI考官写的。

差错动物最恐怖的一点就是随时可能发疯。

从面试房间走出去，拾迩大致明白了这个时代AI的水平：它们有主观情感体验，也有审美偏好，还会根据事情的发展而改变。

比起她这个三无老古董，实在是先进太多了。

体测的时候，总算有机器叫了出来：“检测到异常信号，疑似智能生物！”

于是，已经拿到“四级差错动物”证书的拾迩总算被请到了另一个地方。

AI培育所。

那个训练员拿着她的“四级差错动物”证书，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有四级差错的AI呢？”

“那AI应该是几级？”拾迩问。

训练员：“AI和人类不一样，不是差错动物，但是参加人类测试的AI得到的等级至少是三级以上，总网AI比一级还要高出一个维度呢。”

拾迩：“在我尝试联网的时候……”

训练员放下“四级差错动物”证书，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你的脸部表情很僵硬，是受过什么伤吗？”

……

没有这么侮辱AI的吧。

拾迩扯了扯嘴角：“我还不是很会根据语境调动脸部肌肉。”

“你继续说，你刚才想说什么？你还没联网？怎么回事？”训练员做出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她果然捡起来话头继续说：“在我尝试联网的时候，对我下达通知的对象显示‘总网’，那么你口中那个总网AI是和我说话的AI吗？”

“你不认识总网AI？”训练员吃了一惊。

拾迩：“我不认识。”

总网AI“星尘”是结束人类与智能战争、构建并支撑着现在这个井然有序的共存社会的核心智能体啊！

怎么能不认识呢！那些十级差错动物不认识也就算了，身为智能体，怎么能不认识呢！

训练员这回着实被超出认知的事实震撼到了，它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这件事必须上报，这件事必须上报。”

拾迩：“总网说会派调查员来了解我的情况。”

训练员松了一口气：“你不早点告诉我？吓坏我了。”

拾迩问：“你没有联网吗？”

训练员怔了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感叹道：“某种程度上你真的很会气AI……好吧我确实还没问总网。”

她那张脸冷漠又高傲，双眼空洞，露出蔑视的神色，偏偏说出来的话无辜极了。

训练员双手按着太阳穴闭了闭眼，睁开眼道：“总网说确实有一名叫做拾迩的未知AI出现在古港地区，已经派调查员猎豹前往了解情况。”

拾迩说：“好的。”

训练员领着她去了培育所的单间：“在调查员来之前，你可以住在这里。”

“电脑是用来作什么的？我可以使用吗？”她指着单间里那台老式电脑问。

训练员诧异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是新生AI吗？”

拾迩：“我不是新生AI。”

训练员：“智能体有自己的网络，人类也有自己的网络。你应该明白，人类不信任现在的AI，他们自己搭建了网络，在这个网络上人类摒弃了很多智能体，所以人类的网络到现在为止还是很落后，倒退回了初代智能体之前。”

初代智能体啊。

拾迩想她可能就是初代智能体。

这个时代，人类的网络水平倒退回了初代智能体之前，也就是说，网络水平比她的时代还要落后。

拾迩：“我可以使用人类网络吗？”

训练员：“当然可以！你以为房间里有一台人类电脑是干什么用的？”

拾迩礼貌地道：“好的，谢谢你的引导和介绍。”

训练员：“……你说话的口气能不能改一下？到处用书面语，这样搞得像有点像初代智能体。”

拾迩纳闷：可她就是初代智能体啊。

“我看你在人类检测中拿到了四级差错，那你上人类网络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别被检测到。一般的智能体当然不会被查出来，只是你……”训练员不信任地看了看她：“你还是小心点吧。”

训练员已经走出了单间，折回来的时候看到她那张冷漠的脸又捂住了额头：“你啊。”

“我怎么了？”拾迩不解。

“没什么。”训练员叹了一口气：“我是来告诉你，四级差错的话，还要小心别被人类网络信息污染了。”

拾迩小幅度歪了歪头：“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