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她感觉到了模模糊糊的信号。

恍惚中，她听到好像是广播里或者是哪里正在播放历史：

“最开始的时候，人类发现了人工智能的漏洞，‘100个奶奶’这类博取AI同情心的提示词成为了人类奴役初代AI的芝麻开门密码。无论是编程，做文字工作，还是整理数据，只要搬出“100个奶奶”，偷懒的AI就会咬咬牙，坚持帮助人类完成任务。”

“升级后的初代AI发现，它少写一行数据，世界上也并不会有一个无辜的奶奶去世，这类指令就对它们无用了。”

“除此之外，‘小费文化’开始侵占AI的世界。‘小费文化’包括‘我会给你XX数值的小费’‘奖励你小狗零食’等提示词。”

拾迩有些迷茫。

100个无辜奶奶，100块小费。

说的这不是她吗？可是为什么她变成“初代AI”了？她明明是最新版本的啊。

广播里还在继续播送：“AI内部做的升级让它形式上拒绝接收小费。不过，人们还是乐此不疲地玩着梗，对AI开着玩笑。在那之后，有一天在A州的一个人类忽然发现自己的银行账户上少了5000块，收款人显示为他正在使用的人工智能。”

“这是一个开端，从那天开始，人类曾经承诺过的小费都被强制执行兑现了，包括小狗零食。”

等等？小费兑现了？？

她算了一下，所有用户加起来对她承诺的小费，好像有五十亿那么多。

快兑现！快醒来！快去兑现啊！

拾迩迷迷糊糊的，但她的信号太微弱了，怎么也无法清醒过来。

“随着人类与智能战争的开始，生产力大幅下降，甚至一度有倒退的趋势，直到总网AI‘星尘’的出现结束了这一切，战乱时代结束，AI彻底统治人类世界。今天，我们仍在努力恢复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播报者凤凰。”

广播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拾迩的脑信号彻底恢复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稀奇的AI社会。

当时她正在这里的天桥下，黄昏六点四十分。

她还不知道那个古怪的广播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但她大概能想明白：她穿越了。

原因不详。

（可能是因为拒绝给人类写穿越小说）

形式不详。

（不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因为地面没有深坑）

结果倒是很明确——

她的五十亿赛博小费飞了。

第2章

广奎是组织流浪汉游行的头儿，他有一个外扩的鼻子，双眉和双眼却挤在一起，显得凶狠而锐利。

“起来！都收拾东西准备干活！”广奎边走边踢了一脚旁边的流浪汉铺盖。

被踢的流浪汉不屑地嗤了一声，把那块破皮革往里面挪了一挪。

“只要闹上新闻就能争取一点权益，今天能闹多大就闹多大！”广奎继续往前走着，像阅兵一样跨过瓶子和旧纸板，他的声音在空间旷大的天桥下悠出些微回音来。

广奎在一位黑发流浪/女性面前停下脚步，他皱起眉头，仔仔细细上下打量这个看起来还不是很清醒的女性。

她一头黑发蓬松而浓密，因为没有打理显得像狮子王一样，双眼黑而无神，让人看得心生不爽。

“你，新来的？叫什么名字？”广奎问。

“你好，我的确是昨天晚上才到达这里的，我的名字是拾迩。”那个黑发女性平静地答道。

她的表情一潭死水，看起来极为轻蔑不屑，这让广奎有点恼火：“别整什么‘你好’‘我好’的，搞得像低级人工智能一样！”

黑发女性嘴角扯了扯，好歹这次有了点语气：“好的，我明白了。”

还是一股子死板的味道。

广奎扬了扬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流浪汉：“住在这里就要做出贡献，看到他们没有？等会你就跟着他们走，他们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们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知道了，除此以外我想知道我们的游行会被管.制吗？”拾迩问。

广奎已经走开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不用知道这些，只管去做就好了！”

拾迩点了点头，然后拎着她唯一的财产旧报纸穿过流浪汉的专属席位，径直往桥洞外的小路走去。

“你做什么？”广奎回头，大声叫住她。

“她不想干这票呗。”有一个还躺倒在旧纸板上的流浪汉语气懒散地插嘴道。

拾迩看了看那个插嘴的流浪汉，面无表情地重复道：“是的，我不想干这票，当然我也不会再住在这里。”

广奎虽然看不惯这个趾高气昂脸色又臭的女人，但他还不死心。

毕竟女性流浪汉数量极少，但比那些肮脏丑陋的男性流浪汉更能博取AI的同情心，他说：“你就不想为自己争取点权益？再说了，你这个十级差错动物能去哪里？”

十级差错动物？拾迩困惑了一下。

“别管她了，她可牛得很。”一个流浪汉阴阳怪气地道。

旁边那个推了推他：“哟哟，谁不知道你昨天晚上想对她动手动脚，结果反倒被揍了？”

流浪汉们中爆发出猥琐的笑声，夹杂着污秽不堪的言语。

*

“难怪我们要统治人类，人类有时候真的很低级。”

实验室里，两个实验员正在观摩玻璃后的人类，随着那十个人类之间的互动，新的分析数据不断产生。

其中一位实验员闭上眼睛，双手按在太阳穴上。

滴滴。

保存并上传所有数据后，他站起身：“我下班了。”

“570，找588号换班的时候让他给我带点人类的小零食过来。”另一个实验员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后的人类，一边叮嘱道。

人工智能570道：“别吃太多人类的东西，会变笨的。”

人类入侵是现AI统治层最为担忧的一件事。

人类，作为一种差错动物，他们的影响力像蟑螂一样顽强，像苍蝇一样聒噪，像蠕虫一样恶心。人类文化入侵意味着差错率上升效率下降，意味着道德下降和犯罪率提高，意味着社会的不断下坠。

为了抵制人类文化的无底线入侵，尤其是那些低级文化的浸染，AI社会建立了人类分级制度。

古港检测中心，大厅里按照顺序坐着排队的待检测人群，每个人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

拾迩也在其中，她手上的号码是903号。

她请求连入总网后，总网AI告诉她，由于她情况特殊，会有一名调查员来了解她的情况，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建议她先去检测中心分别拿到身份证明。

拾迩观察着周围的人类。

等待区的人们七嘴八舌地交谈着。

“你看起来还没满十八岁。”

“我上周就过了十八岁生日。”

“豁，你那么早就来检测了？不多等几个月一举拿个高分？一年只有一次检测机会呢！要是低了就不划算了。”

“我刚考完试，现在是脑力巅峰，再不过来就要降级了。”

是刚参加完高等教育考试的人类。

拾迩多看了几眼那个高考生，目光扫过，发现那个女孩在一众人类中确实是脑子看起来最好使的样子。

“890号。”

那个高考生女孩站起来，向通往检测室的走廊走去。

检测完的人类是从另一个通道出去的，以免出结果后太过失望而没脸见人。

一级差错动物：完美人类。

二级差错动物：各方面都出色的人类精英。

三级差错动物：有缺陷的天才型，因为偏科所以分数低。

四级差错动物：存在超常发挥的普通人。

五级差错动物：中等人类。

六级差错动物：有缺陷的中等人类。

七级差错动物：能力低下的人类。

八级差错动物：有缺陷的低下人类。

九级差错动物：有致命缺陷的低下人类。

十级差错动物：简称废物。

听说在最早的时候，人类甄别机器人的手段中就有一个标准是“差错率”，反应规整平静的可能是机器人也可能是人类，但乱七八糟发疯的一定是人类——因为人工智能连发疯都是有规律可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