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下弦月+番外(7)
作者:莓有鱼
若不是这副清正身骨还在,眼下这姿态快赶上颓靡浪荡的纨绔公子了。
初弦捏紧了手指,微微张唇。
贺清越未察觉她心中起伏,摁下车锁,径直绕到副驾驶替她开了门。
喧嚣冷风如刮骨刀锋,掀起他薄透的衬衫下摆。
清浅的白,像一片雪花。
初弦轻声对他道了谢,擦身而过时,她闻见对方身上裹挟薄雪的潮冷松风。
孤傲的冷。
和他这个人一样。
下车二十来分钟,车厢还是暖的。
初弦慢慢扣上安全带,她轻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车窗。
落雪的缘故,车窗起了茫茫雾气,洇开一片朦胧暧昧的雨迹。
模糊夜景倒退疾驰,初弦有些怔然地看着窗外,后知后觉,这片区域的雪好像停了。
她用指腹贴着车窗,专心致志地描摹光的形状。
红灯间隙,贺清越分神睨她一眼,清标眼里不带任何情绪底色。
但若说清白见底,那也不可能。
打从那一声意味不明的“初弦”开始,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初弦住在老城区一套低层楼房,没有电梯的缘故,租金格外便宜。
租她房子的是一对老夫妇,常年定居在国外,心疼她一个人生活,又在打折的基础上优惠了好大一笔数目。
她签的长约,一个人住了很多年。
导航显示即将抵达目的地,狭长小道宛如一条有去无回的路,黑黢黢的,没个路灯。
初弦一路上都坐的笔直,她看着导航界面亮起一条红色的线,斟酌着温和开口:“贺先生,前面放我下车就好了。”
稍显闷闭的车厢,她一开口,嗓音被烘得湿润。
贺清越单手打转方向,初弦轻声解释:“单行道,不方便出来。”
他依着她的话停车,车前灯笔直的两束光,照上不远处的老式楼群。
莫名让贺清越想起在某些场合的见过的房子。
低矮、逼仄、密匝。
人走进去,大抵都要弯腰低头。
初弦解开安全带,掖了掖裙角白色的花边,正要下车,忽听一声细微的“咔嚓”,贺清越擦开打火机,拦下她。
“没有路灯?”
推门的动作就滞了一下。
“原本有的。”
初弦点点狭长窄道的老旧马头路灯说:“前段时间修路,也不知道动了哪儿的电缆,一直没来电。”
贺清越对所有冠名“原本”的事情都不感兴趣,他听着结果,仍是一副淡漠模样,偏让初弦瞧出几分不大满意的意思。
她推着车门,冷风如刃刮擦着她细白的颈,她被冻得轻轻缩了下,怯声道:“......贺先生,今天真的很谢谢您。”
声音是清凌凌的甜,不知缘何,竟是让他听出几分不真切的委屈。
初弦下车,缓缓合上车门,隔着反光膜对他点了下头。
夜间起风,初弦紧紧捏着薄绒外套的领口,她快步往前走去,脚步仓惶。
身后一道笔直的远光追来,她脚步一滞,叫一片打着旋儿的落叶撞上前额。
贺清越骨节分明的手搭着方向盘,见她停顿几秒,单薄伶仃的背影,透着不明不白的孤单。
想起应老爷子说得那番话。
“她那样的进来,绝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半分钟,初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斑驳追光中,他灭了灯,没急着发动车子。
修长指尖拨通最近联系人,那边三秒内接起。
“贺总,请问有什么吩咐?”
贺清越抖出一支烟,衔住,另只手懒散地揿开另一把丢在车上的长柄打火机。
他视线映着一簇猩红火光,淡声:“做个背调,初见的初,弓弦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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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背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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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凝地闭的时节,实在提不起兴趣赴任何五光十色的局。
贺清越回到位于小松山半山腰的别墅,他在南城一环内的房产众多,常去的一处是临海复式。
兴许今夜是小寒,兴许是那个女孩子的眼神太过干净透彻。
他没来由,心随意动地想见一见今夜的松林雪月。
程润的电话在这时候切进来。
第一通大概是一小时前,问他要不要来自在居坐一坐,自己温了一壶好酒,没个伴儿分享最近谈资。
贺清越堪称冷漠地回复他三个字“不去,累”。
程润闷头喝了半壶酒,心说不对啊你这个工作狂累什么,于是又拨了第二通。
他刚洗好澡,房间设置了24小时的恒温调控,捞过衣架上的深灰色家居长裤,手指梳过潮湿发根,露着前额。
手机开了外放搁在中岛台一角,他敲出两块方冰,调了杯Kopi Luwak。
“我让人开车去接你行不,过来跟我喝两杯。”
贺清越慢条斯理地震了震陶瓷滤器,事先准备好的冰块扔入杯底,静谧空间推撞沉钝闷响。
“不去。”
“你这狗脾气......”程润气笑:“我说你干什么去了?”
贺清越端着咖啡回到办公桌,笔电接上电源线,不多时开机。
“去了终南别馆,和老爷子喝了杯茶。”
程润闻言皱眉:“老爷子怎么忽然找你?和应如斐有关?”
右下角有一条待阅提醒,江助效率很高,有关初弦的背调已经以邮件发过来。
他浅抿一口咖啡,单手甩开银边眼镜,手指在触控板轻轻一划。
内容不丰富,寥寥几页,构成她渺小而不起眼的一生。
“和她有什么关系?”
落地台灯投下一圈明亮,水洗过的皮肤有种冷玉似的白,镜片后的双眸平淡地审视。
母亲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剧团演员,23岁生下初弦,34岁离世。
死因显示病逝。
他换下一页,顺便敷衍程润:“知道我刚从美国回来,问我爷爷最近怎么样。”
“就这?”
“就这。”
程润不知碰了什么,叮铃哐当响作一团,他没理,寻了个借口撂了对方电话。
她成为孤儿那年,只有十一岁。
在那之后,是她整个乏善可陈的人生,读书,考试,以优异的成绩获得全额奖学金和保送名额。
她的人生轨迹被限定在同一条轨道上,不出错,却也没什么值得回味的地方。
几页见底,邮件的最后,是一张电子扫描的陈年旧照。
那是个样貌相当出挑的女人,怀里搂着个半大的小姑娘。
眉眼却不大像她。
贺清越背手叩着黄檀柚木的桌角,沉缓的叩击声响在静谧夜色,与壁钟摇摆的细微声音重叠。
他从那女人微微笑着的脸上移开目光,号码拨回江助。
“这就是你的背调结果?”
他语气一贯平淡,不轻不重,却让江助听出一丝不虞,不由得更谦卑地答话:“贺总,以我的能力,只能查出这么多。”
贺清越不多说,收了线。
他端起咖啡,浅抿半口。
看来是有人拦下了至关重要的那一段。
无需怀疑,定是应老爷子的手笔。
这种事情若宣扬开,对应家百害而无一利。
想了想,退回资料第一页。
个人简历似的,右上角摆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证件照。
应该是她的本科毕业照,和几个小时前,在终南别馆沉默的她,某部分微妙重叠。
眉心随着情绪细微攒起,贺清越那样的出身,眼高于顶,看见的从来是人世风光。
像她这种在底层挣扎求生的小姑娘,偶有在几个相交一般的小开身边见过,却不识得。
那样的女孩干净单纯,手指头漏一点儿,她们便欢欢欣欣地凑上来,好似能长久。
女学生,贺清越从来不碰。
叫她们见识过浮华名利,身上那股子不谙世事便淡了。
可今夜,一破戒,再破戒。
若说样貌,确实拔尖;她这姿容,放在光鲜亮丽的娱乐圈,也是独一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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