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万乡(88)
作者:林斯如
“除了这些,还有哪儿伤了?”
他只恨这些伤不能替她受了。
“多着呢,浑身是伤。”
她打定主意要让他愧疚死。
这招确实有用,程青盂心疼得不行,“擦过药没?”
“没有。”
“为什么不擦?”
万遥余光瞥他一眼,故作轻松地说:“这不是担心你吗?哪还顾得上这些。”
程青盂的目光更沉了,眸光黑漆漆一片,说不出的沉重和难受。
“去医院。”他捡起她的手。
“不去,这都晚上了。”
万遥没挣扎,又累又困。
程青盂看出了她的疲倦,“那我给你擦点药。”
“好啊。”万遥笑吟吟地望着他。
程青盂当然知道她又憋着什么坏主意,“擦不到的地方我叫阿妈帮你弄。”
“嘁。”万遥别过脸,“没意思。”
程青盂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我寻思着刚刚就挺有意思的,要不再试试?只要某人别推着嚷着喊疼就行。”
万遥锤了他一拳,用气音喊了两个字,“禽、兽。”
“怎么又禽|兽了?”他问。
“你连病号都不放过。”她说。
程青盂故作虚弱地咳嗽两声,“到底是谁不放过谁啊?”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能扯呢?
万遥摸摸他还在发烫的额头,“行行行,咱俩就先放过彼此吧,啊?”
程青盂笑着扯下她的手,在她的手腕处亲吻一下,语气温柔得跟哄小孩子一样。
“好了,不闹了,我先给你擦药。不是最爱美了吗?脸还想不想要了?”
某人的哄人招数立竿见影,她难以拒绝发“烧”的程青盂,感叹着男色果然误人啊!
“我想先洗个澡。”她说。
她灰头土脸一整天了,身上不是汗就是泥的。
程青盂自然能猜到她无暇顾及这些,说话的声音又近了些:“那就洗。”
万遥反手捏住他的拇指,无辜地眨眨眼:“在你这儿洗?”
沉默片刻,程青盂望着她低笑一声,“行。”
万遥惶恐。
不是,就这么同意了?这么容易?
“浴室就在外面,离得不远。”他热心地补了句。
万遥手上动作一顿,怂了,“算了……我还是回去洗。”
一码归一码,她虽有心撩拨,可程青盂的阿妈还在呢,细细想还怪不好意思的。
“药不擦了?”程青盂握着她的手没放。
“擦啊,我自己能擦,又不是没擦过。”她温声道。
程青盂又想起她上次受伤,也是一声不吭的,硬生生熬到伤口愈合他才知晓。
越想越愧疚,他又说,“也行,那我送你回去。”
万遥不想他拖着身子跟她奔波,立马拒绝,“不用,你先好好休息。”
话毕,她便不由拒绝地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按下门把手:“我先去帮你热点粥,你喝了把退烧药吃了。”
门一打开,冷风就灌了进来,与密不透气的卧室截然不同,客厅里只点着一盏暗暗的灯,静悄悄的,没有一星半点的动静。
万遥在偌大的房子里转了一圈,都没寻见央拉嘎姆的身影,再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恰好撞见杵在沙发旁的程青盂。
她走过去:“你怎么也起来了?阿妈好像不见了,我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她。”
程青盂捡起茶几上的留言笔记本,粗略看了几眼,又放了回去,“她去寺庙了。”
万遥不解,“寺庙?”
“嗯,去抄经诵经了。”他说。
按现在这个风势推算,今晚这场雨避免不了,万遥有些担忧:“寺庙远吗?又快下雨了,她该留在家里抄的。”
“我阿妈是最虔诚的信徒,寺庙是最安静、干净、纯粹的场所,她有所求的时候只会去哪儿。”
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央拉嘎姆这次所求为何物。
“那她今晚还回来吗?”万遥问。
程青盂摇了摇脑袋。
万遥安抚似的拍拍他手臂,“没事,那就等你明天痊愈了,我们一起去寺庙接她。”
程青盂笑了笑,只道:“好。”
“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去热粥。”她说。
她刚刚才转过身,又被程青盂一把抓住,他的掌心又热又烫,“放着吧,我待会儿自己弄,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万遥哪里磨得过他啊,很快就被拎到玄关处。墙面瞬间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就像来到了八十年代的旧舞厅,一阵旖旎。
两人都沉默了,一时无话。
万遥换好鞋先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踏出去。一道闪电隔着黑夜猛地劈了过来,就树枝枝茬般蔓延生长,点亮了半边天。
她吓得捂住了眼。
夜风肆虐,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动静,路边的树和草仿佛就要被连根拔起,豆大般的雨珠开始往下落,砸得顶楼的雨棚嘣嘣响。
“有伞么?”万遥回过头问,“下雨了。”
程青盂往院子里看了眼,抬手摸向空荡荡的收纳台,那把雨伞多半被阿妈带走了。
“没有其他伞了?”万遥盯着他的动作。
又一道雷电劈下来,程青盂的喉结滚了滚:“车上应该还有一把。”
昨晚回来车是万遥停的,她将双臂抱在头顶挡雨,“我知道在哪儿,我去拿。”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着小院跑去。
风声在耳畔呼哧呼哧刮过,她还没跑两步,就被男人拦了下来。
雨珠断断续续的往两人身上砸,程青盂既没挡也没躲,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话音伴随着雷声一道响起,说的话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别走了,万遥。”
第62章 晚安遥遥
心跳的鼓点在那一瞬间盖过了雷声, 砰砰、砰砰,就快撞出胸腔了那般。
万遥也不知道被什么给劝服了,最后还真老老实实的跟着程青盂回了屋里。
玄关处的蓝紫提示灯还闪着光, 她埋着脑袋慢慢换鞋,男人关好门就守在她身边。
总该说些什么,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了。她换好拖鞋乖乖站好,“嗯……那我先去帮你热粥。”
程青盂倒是也没拦她,慢悠悠地跟在身后,两人一块钻进了厨房。
万遥也不知道她在心虚什么, 默不出声地打开煤气灶, 蓝红色的火焰腾腾腾的冒着,她拾起勺子搅拌着那半锅粥以免糊掉。
厨房的灯又明又亮,程青盂瞥见她红透的耳根, 余光扫向她指骨上的踩伤,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
沉默半晌,他伸手抢走了她手里的勺子。
万遥抬过头去看他, “怎么了?”
“我来吧。”程青盂叹了口气,“不是要洗澡么?”
“哦。”万遥所有所思地退到他身后。
锅里的粥渐渐冒出白气,程青盂偶尔翻动两下, 见身后的人依旧没有动作,又问:“愣着干嘛?找不到浴室?”
“找得到。”她在屋里晃过好几圈了。
“那就去呗, 难不成还打算守着我吃完再去?”
“不是……”
“嗯?”他声音压低了几分。
“我没换洗的衣服。”她实话实说, “衣服裤子都是泥, 穿着很不舒服。”
程青盂搅粥的动作一顿, “……你要不介意, 可以穿我的。”
“说得跟我之前没穿过你衣服一样。”
她小声嘟囔。
他的外套,她也穿过好几次了吧。
程青盂专心致志地看着粥锅, 声音在黑天静夜中沉得厉害:“去吧。”
去吧?去哪?
万遥有些发懵。
“我自己找吗?”她问了句。
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你想穿哪件就拿哪件。”他淡淡道。
“哦。”万遥点点脑袋。
她一步三回头,见程青盂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也就大着胆子往他房间那边走去了。
卧室里依旧闷闷的,万遥打开最亮的那盏灯,蹑手蹑脚地推开衣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