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7)
作者:从羡
今天第二次听见“隋”字,她多少感觉心情微妙,但很快忽略,不在意地弯唇:“没什么,一段过去而已。”
温珩昱抬眉,“债多不压身?”
“可以这么理解。”
车驶入大道,沿途街景明亮,绿植葱郁。午后交通松敞,不过两句闲聊的时间,就已经抵达燕大。
视线扫过窗外,温珩昱有片刻的停留,似笑非笑地回她:“看出来了。”
听出他意有所指,谢仃侧目,果然在校门口望见一抹熟悉身影,正是楚诫。
还真是债多不压身——桃花债。
温珩昱懒声:“我回避?”
“画廊偶遇,顺便用了顿午餐而已。”谢仃不疾不徐,眼梢轻抬望向他,狡黠反问,“小叔,你心虚了?”
好像他们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本就是一句打趣,说完,她就作势去解安全带,下一瞬,手腕却被慢条斯理地按住。
清寒气息拢下,男人俯身抵近,距离停留在礼貌的临界点,低醇嗓音响在她耳畔,笑意很淡。
“——倒打一耙。”
暧昧无声攀升,谢仃很轻地眯眸,然而不过转瞬间,锁扣便清脆弹响,是他替她将安全带解开。
再抬头,彼此距离已经回归最初。温珩昱从容不迫,仿佛帮忙才是主要目的,那句谑弄只是出于随性。
窗外,楚诫似乎也刚到不久,散漫拿手机发着消息,几乎同时,谢仃的手机屏幕就亮起。
总感觉此情此景有些微妙,她按下熄屏,然而温珩昱已经看到,好整以暇地示意:“去吧,别让他久等。”
还挺善解人意。
谢仃是什么人,神色不改地应声,踏出车门的瞬间就整理好路数,弯唇望向他:“那下次见了——小叔。”
车门关闭的响声落下,在静谧午后显得突兀,楚诫余光轻扫,几不可察地眯眸。
街边停着辆Guard 4matic,低调沉敛,不好判断车主身份。谢仃迈下副驾,垂眸笑着向人道别,她侧脸映了半捧光,明堂漂亮。
车窗半降,从他的角度,只能依稀望见男子深邃的眉目,带些熟悉感的闲雅矜倨。
距离远,对方似乎朝这边递来一眼,神情并不清晰,总归是闲庭信步。楚诫不冷不热地挑眉,目送那辆车驶离视野。
见谢仃迈步走近,楚诫便稀松收回视线,神色如常地道:“刚吃完饭?”
都是玩咖,他很清楚界限感的重要性。一段暧昧至上的关系,缺乏身份立场,多得是不该问,也不能问。
谢仃喜欢识趣懂事的,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事。
“嗯,上午去了趟画廊,刚好遇到熟人。”谢仃撩起眼帘,完全不回避话题,笑意莞尔,“什么风把楚少爷吹来了?”
楚诫不答,指尖勾过她侧脸碎发,掠到耳后,语调漫不经意:“也不知道是谁几天没联系。”
晚宴那一出,谢仃从他态度中瞧出端倪,而她自觉对“朋友”足够良心,断联让他去冷静思考,楚诫大概也心里有数,看来是想清了才来找她。
没想清也无所谓,反正她就那点儿良心,用完不补。
“这就不能怪我了。”谢仃抬头望他,略显无辜,“画廊十一月要开展,我这个免费策划成天被使唤,手机都没怎么看。”
正午日光澄然,风也缱绻,婆娑树影映入她眼底,佻姣潋滟。他们距离很近,谢仃勾指蹭了蹭他眼尾,笑意清亮含情。
“——原谅我嘛,嗯?”
她嗓音倦懒,指腹轻柔拂过,像淌下一滴雨。楚诫垂眸看她,彼此呼吸潮热交错,他心脏有一瞬晃摇,过电般的酥麻。
不动声色地俯首,楚诫短促低笑,松散攥住她作乱的手:“想跟你算账都没辙。”
“老爷子那晚见过你后,就一直让我带你回去吃饭。”他语调散漫,“挑个时间?”
谢仃似有意外,调侃道:“难得,你之前身边也没断过,可没见老人家这么招待。”
“谁知道。”楚诫捏了捏她腕子,敷衍猜测,“可能最近看我周围清净,当我收心了吧。”
闻言,谢仃很轻地失笑,阳光将她的瞳孔染成琥珀,柔软澄净,看人时像满心满意的深情。
“那我可真荣幸。”她道,话术轻佻不留把柄,“所以,女伴之后,我要出演女朋友了?”
“剧本是和平分手。”楚诫挑眉,“或者你甩我?”
谢仃思索少顷,应了这场局。
“行吧。”她似笑非笑,唤他,“前男友。”
-
回到学校后,谢仃没急着去画室。
寻了处僻静角落,她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机,回忆今天经历,到底还是给邱启拨了通电话。
她不信温珩昱。
艺术领域远没有大众印象那般不染世俗,作品能用来敛财,自然也能拿去败财,只要想,它就能成为资本运作的利器。谢仃在艺术界耳濡目染多年,清楚那些手段,才更明白风险。
待机响过四声,才被邱启接起:“你知不知道,我们上年纪的需要睡午觉?”
他嗓音倦怠,显然刚被吵醒,但谢仃现在没心思赔罪,她开门见山:“温珩昱打算给他哥下套?”
“你怎么……”邱启顿了顿,彻底醒了,“你们碰见了?”
“这个说来话长。”谢仃懒得长话短说,继续围绕主要矛盾,“温家没一个善茬,邱叔,你怎么掺这淌浑水?”
“还个人情债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爱欠这些关系。”
也是相处多年的长辈,邱启话刚撂这,谢仃就知道劝也没用。她略显烦躁地啧了声,试图套出更多有效信息。
企业众多暗箱操作里,惯常的无非就是洗钱做账,再筛过渠道途径,她稍加考量,就想到近期的一条线索。
“展后的慈善拍卖?”
是个问句,但谢仃语气笃定。
邱启向来知道她聪明,倒也没想反应能这么快,一时陷入无言,叹了口气。
“没事,你放心。”他只能默认,转而开解道,“过个流程而已,都合法合规,我还能往坑里跳?”
都到这份上,谢仃还能说什么,无奈地退而求其次:“不然用我的画算了,走账别经明面,换我个人名义。”
好歹事后真被温崇明查出什么,邱启也能摘得干净。
“我这一把岁数,几十年不是白混的,还用你小丫头挡我跟前?”邱启明白她意思,欣慰地安抚道,“不用担心,这事没风险,正好也把人情还清了。”
“……他到底帮过你什么?”
听筒陷入短暂静默,邱启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口不谈,只严肃叮嘱她:“反正温珩昱这人不简单,你少跟他接触,没往来最好。”
谢仃向来直觉精准,她有种微妙的笃定,温珩昱绝不是在五年前与邱启结识。
但目前两边都套不出话,她只能暂且搁置怀疑,应付道:“好吧,那这事我就不插手了,您老继续休息。”
挂断电话后,谢仃倚墙斟酌少顷,便随性收起手机,往美院南楼方向去。
长廊色彩单调,冷灰墙面配白砖,看得人清心寡欲。她径直走到末间画室,推门而入,望见一抹意料之中的身影。
偌大画室中,此刻只有温见慕一人,她正支着脸打量作品,手中画笔荡悠,似乎在头疼什么。
反手带上门,谢仃迈步走近,“这次的油画作业?”
“嗯,快画完了。”温见慕颔首,纠结地拿颜料盘比量,“但总感觉太协调了,还缺点什么。”
画布三尺斗方,内容正是谢仃最擅长的景物画。她端详片刻,忽然伸手捻过窗畔的花枝,指尖染着剔透露水,在画布稀松一抹,便晕开一痕红。
整幅画瞬间活了起来。
“把这儿填了。”她嗓音低懒。
天太热,谢仃穿得少,吊带掩不住白腻肌肤,俯身时春光薄泄,带点玫瑰调的冷香,气息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