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65)
作者:从羡
八卦是人类的基因本能,他方才见与温珩昱同行的是名女性,就已经相当惊讶,之后见自家上司又是递外套又是整理衣服,更到了震惊的地步。
女人语气自然亲近,处处彰显着二人关系非同一般,但逛商场……男子暂未应声,谨慎地等待指令。
温珩昱未置可否,依她所言,淡淡向属下吩咐一句。
到底是留学多年,他英式口音低醇悦耳,转折停顿从容修雅。谢仃原本觉得自己口语已经不错,比较之下还是稍显逊色。
至于内容,她听着是个地址,想来就是就近的一家商场。
属下听见这句指令,几不可察地停顿半秒,随即面不改色地颔首应下。
无人知晓他此刻心底波澜,面对仿佛改性的温珩昱,他现在不是震惊,而是匪夷所思。
逛街采购而已,原本交代两句就有人代为操办的事,这位居然有耐心亲自走一趟。回国不过半年,再遇已经与他印象中天壤地别,自家老板比从前更加捉摸不透。
他原本想主动将这份工作揽下,但考虑到后座两位莫测的关系,还是选择闭嘴,做好司机的本分工作。
商场位于伦敦市中的高档商圈,谢仃来到超市,推了辆购物车便目标明确地去往食品区。
毕竟吃喝最重要,她一路挑挑拣拣水果零食,有时递给温珩昱代放入车中,有时则自己动手,安排得自然,仿佛轻车熟路。
独居至今,温珩昱家中有专人负责购置食材,这类琐事于他素来在“浪费时间”一列,不值在意。超市此刻顾客繁多,人声嘈杂,喧闹程度尚可,但依旧索然寡淡,唯独同行者是一场意外。
谢仃递来一盒葡萄,他接下,端量购物车中陈列的食品,闲然开口:“这也是‘恋人才会做的事’?”
乍一听,谢仃还以为这是句调侃,正想反问你怎么还记得这句话,随后就突然反应过来,温珩昱或许的确需要解释。
“还好,只要是亲近的人就行。”她示意附近成双入对的顾客,“这不都是结伴的吗,毕竟逛街这么无聊。”
姑且认可最后一句,温珩昱未置可否,将那盒葡萄放入车篮。
逛过一圈,东西已经买了大概。谢仃没怎么注意购买清单,最后从食品区出来时,她才发现购物车内的奇形怪状——
左侧商品摆放规整,体量由高到低面积由大到小,逐一排列整齐。右侧商品摆放凌乱,分不清什么体量面积,全凭随手随放。
好好的一个购物车,就这么点狭窄空间,硬是被两种风格弄得泾渭分明。
“……之前就觉得,你生活作风怎么这么古板。”谢仃望着左侧区域,简直匪夷所思,“哪有人逛超市这么放东西的?”
温珩昱敛目扫过一眼,两侧商品的摆放形式各具风格,都清楚彰显着个人作风,仿佛水火不容,如同他们的关系。
他眉梢轻抬,“的确不同。”
“才知道吗。”谢仃瞥他一眼,不以为意,“我们从开始就不同,差别大了。我之前还觉得,我会和自己性格类似的人在一起。”
话音刚落,温珩昱疏懈垂视向她。
“你还想和谁一起?”他道。
谢仃:“?”
她简直冤枉,反应过来险些被气笑:“我随口一说,都跟你来这了我还想谁啊?”
这句回应似乎姑且正确,温珩昱不置一词,没有再对此多言。
一小段插曲而已,谢仃也没放在心上,从日用区逛了逛,便去收银台准备结账。低头取商品时,她目光落在车篮中,却不由得一顿。
不知何时,左侧原本规整的排列消失不见,向右侧风格看齐,摆放随意了起来。
难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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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一日倒过时差,就该步入旅行正题。
伦敦马场众多,谢仃没怎么搜攻略,直接参考温珩昱留学期间的选择,让他带自己过去看看。
私人马场远离城区,郊野人迹寥寥,视野敞阔。赛道背倚松海林涛的绵延山脉,天际线碧蓝澄净,遥遥传来雄鹰唳鸣,天地无限开阔。
温珩昱是此地常客,场主与他相识,知晓他惯选的马匹种类,因此不需多费时间挑选。谢仃来时自称对这些一窍不通,温珩昱便另作吩咐,为她唤了名驯马师作辅导。
谢仃是马场的新面孔,又是初出茅庐的新手,驯马师就先带她去马厩挑选坐骑。谢仃一路认真听讲学习,言笑晏晏地附和,直到路过一抹出挑的色彩,她步履微顿。
黑棕色调为主的马厩中,那匹雪白的英国纯血马格外出众。谢仃走近了些,看它低头安静地进食粮草,似乎听闻动静,抬头与她对视。
驯马师见她似乎是看中了这匹,正想提醒纯血马不适合新人,就见谢仃微微俯身,伸手轻触马髻甲处的鬃毛,随后温和地揉按,对白马笑了笑。
整个安抚的过程相当流畅,驯马师看她行云流水的动作,直接将喉间那些提醒咽了回去,怀疑自己被骗了。
白马感受到她的善意,向前轻拱了拱她的手,气息温热湿润,是同样友好的意味。谢仃满意地摸摸它,侧首对驯马师莞尔道:“就这匹了,麻烦您把它牵出来。”
换好骑装和护具,谢仃自如地翻身上马,她低头抚过马匹鬓毛,轻声哄了两句,便适应地慢行出马厩。
温珩昱早已等候多时,一身简洁锐利的骑士衫,马靴更衬身形修颀,是平日难见的凛厉感。他疏懈倚在赛道前,掌中把玩一道马鞭,偏首同场主闲谈。
谢仃眉梢轻挑,策马向前。
马踏草地的声响倏然逼近,温珩昱松泛眺去一眼,很轻地眯眸。
场主也望见那抹骑马奔来的身影,稍有些意外,待反应过来他们是被骗了,不由得哑然失笑:“She's really naughty(淘气).”
注视着来人,温珩昱轻哂一声,嗓音沉淡低懒。
“Like a puppy.”
话音徐徐落下,谢仃已经策马跑近,卡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她熟稔地攥绳勒马,分毫不差,稳稳停立在他身前。
视线相触,她自上而下地垂眸俯视,温珩昱闲然相迎,攫住她打量的目光。
场主感知到二人氛围,也恍然有所会意,笑着背手离开,不多做打扰。
天时地利人和,谢仃似笑非笑,手中马鞭挑转两周,抵在他下颚轻抬,意味轻佻地顶了两下。
温珩昱抬眉,眼底循过浅薄玩味,顺着她手中力道微抬下颚,依旧闲逸从容。
“一窍不通?”他道。
“骗你的。”谢仃勾唇,笑意澄然狡黠,“很久没骑马,我马术都生疏了,想找人陪练而已。”
语罢,她收起马鞭,目光扫过旁边那匹同样纯血种的黑马,饶有兴趣。
“小叔,打个赌吗?”
“说。”
谢仃思忖片刻,扬手示意:“这片跑马场,看谁能先抵达终点。”
一千余米的自然赛马场,依山而建,坡度激烈,最考验骑者的马术与操纵力,若稍有不慎马失前蹄,摔落的后果不堪设想。
她向来喜欢这种生死一线的未知。
“至于彩头……”谢仃单手扯起缰绳,借力俯身,“你如果赢了——想怎么做都行。”
“之前都在收着吧。”她轻笑,“我也挺好奇你究竟有什么‘别的兴趣’,给你个机会,让我见识下。”
咫尺之间,仰望与俯视对峙,难分上下。温珩昱眼潭沉邃,盛入她意气风发的身影,他似笑非笑。
下一瞬,手中缰绳力道一沉,谢仃随之矮身,耳畔落下男人低懒嗓音:“别跟我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