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11)
作者:从羡
“早些休息。”他道。
不知究竟在回应谁。
收回目光,谢仃没再停驻,神色如常地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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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见慕的房间在客卧。
谢仃反手带上门,将周遭环境一览无余。轻欧的现代主义,黑曼巴极简设计,色调冷感,多少能窥见几分户主的风格。
懒得细看,她软骨头似的倚进沙发,余光见温见慕拖出个箱子,随口问:“你还有行李?”
温见慕正翻找睡衣,闻言无奈应声:“当初走得太匆忙了嘛。我那时住宿申请了很久,要不是你同意,我就没地方……”
话音一滞,她似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顿在原地。
谢仃以为她要开口,但却没有。温见慕只是神色如常地低下头,继续从行李中搜寻目标。
等了片刻,谢仃支起下巴,“你不问?”
“有什么好问的。”温见慕偏过脸,很轻地笑了,“你早就知道我是温家人,我也早就知道你是谢仃啊。”
这话很难回,谢仃一时没应,看着她从行李中翻出件睡裙,就轻快地跑来递给自己:“找到了!我就记得有件新的。”
手比想法更快,回神时,谢仃已经接过了衣服。她指尖微紧,抬眸端详温见慕少顷,才收回视线。
“你以后少喝酒。”她说,“感觉不太聪明。”
温见慕满不在意,回去将行李收好,语意带笑:“应付家里那些就很累了,没必要对你也防着。就算你有目的,谁对我好还是能分清的,你别总想做坏人。”
轻飘飘两句话,成功将谢仃堵得哑口无言。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起身朝浴室走去,懒声:“我去洗了,你收拾完早点休息。”
别扭。温见慕失笑,应了声好。
正要将行李收起,脑中却突然闪过什么,她顿了顿,还是将人喊住:“欸,阿仃。”
谢仃撩来一眼。
“其实我……”温见慕斟酌着开口,“就是有点好奇,你和我小叔以前认识吗?”
“嗯,新仇旧怨。”
她愣住:“什么?”
“早几年前了。”谢仃不以为意,简单概括,“翻不过的烂账而已。”
短短两句话,温见慕大脑运转过载,彻底懵了:“那当时你们还‘初次见面’?”
提起这个,谢仃轻笑一声,语意莫辨:“是啊。”
时隔多年,该死的人都死了,温珩昱却重新出现在她眼前,晏然从容地跟她“初次见面”。
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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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渐歇。
擦着湿发走出浴室,谢仃目光朝床间一落,发现温见慕已经熟睡。
醉酒后不能洗澡,她也就没喊她,到沙发落座,若有所思地回忆起刚才,温见慕那句言犹未尽的“其实”。
后来明显是改口,她原本想说什么呢。
这个困惑毫无价值,谢仃转而拿起手机,处理起堆积如山的未读消息。最近两场大展,琐事烦不胜烦,她懒得自寻苦恼。
习惯性从旁边桌面拿水,伸手摸了个空,她才想起这不是在宿舍。
按了按额角,她耐着性子着重回复几条,才起身下楼喝水。
夜色浸深,耳目寂寥。谢仃解了渴,就打算折返回房,余光不经意扫过客厅方向,却发现映着几缕光。
她挑眉,索性调转步伐,临时换了目的地。
四下静谧,放轻的脚步也有迹可循,温珩昱并未抬首,似乎不觉意外:“我以为你听懂了。”
没等来回应,反倒是一阵裹近的冷香。
他稍作停顿,循势递去端量,恰逢谢仃俯身,距离也在无声中消弭。
她只穿着单薄睡裙,雪纺半透着春光,姣好柔润。温珩昱并未将视线下落,只得体地从她眉眼略过,目光沉静。
“‘早些休息’?”谢仃低下睫尾,靠着手腕懒声,“睡不着。你之前话讲一半,我总会去想。”
她嗓音动听,声线压低几分,就多出些惑人心神的意味,延绵某种隐秘的遐思。
温珩昱轻哂,“很好奇?”
谢仃装乖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没什么特别,一则死讯而已。”他语调疏淡,“是我从前的同窗,叫许明初。死因有些意外,所以我临时决定回国。”
听到这名字,谢仃沉吟片刻:“许明初……”
像从记忆角落中翻出这号人,她了然地颔首:“裴少爷的案子?当年的确闹得厉害。”
闻言,温珩昱未置可否。他松散掀起眼帘,目光与她有片刻相触,不辨情绪。
双方从容对视
,谁都不曾显山露水。
少顷,他似笑非笑:“是。所以严谨来说,是两道死讯。”
“挺可惜的。”回顾当年那场风波,谢仃有些感慨,“虽然这两人劣迹不少,但也不该走到绝路。”
温珩昱半递她一眼,淡淡开口:“他们死了,的确有人得偿所愿。”
谢仃笑意如常。
话题就这样随意揭过,两条人命无足轻重,仿佛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温珩昱将笔电合上,才问话:“倒是你,对这件事似乎很感兴趣。”
谢仃懒懒支在沙发,细瘦腕骨搭着椅背,指尖百无聊赖地荡,只模棱两可地唔了声。
“非要理由的话,因为和你有关?”她道。
讲这话时,她睫羽低垂,目光柔软澄净,好像只专注于眼前人,极具欺骗性的纯真。
相比方才,蛊惑有过之无不及。
温珩昱不作回应,哪怕彼此近到呼吸交错,他仍是从容自持的模样,微一侧首,避开耳畔柔润的气息。
他嗓音醇缓:“我是你同学的叔叔。”
似乎是提醒,态度却不像警告。
闻言,谢仃很轻地笑了声,支起身,懒声答:“知道了。”
暂时点到即止,天色也已经不早,她没再多停留,回身朝楼上走去。
“——对了。”她轻声唤,“小叔。”
温珩昱眼帘微掀,目光稍一停留。
夜色浸深,谢仃站在光影的交界,遥遥眺来一眼。月光清融如洗,冷玉似的白,将她点亮片刻。
一瞬间,美与坏在她身上交错共生。
她望着他,最后说:“晚安。”
第8章 8℃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确不无道理。
湿漓感,冷腻的雨,以及血腥气。
谢仃已经很久没记起那晚,骤雨之下飓风荡涤,她站在树影的一角,看血水被稀释满地,漫到脚底。
不过记忆还没来得及细化,她就被生物钟准时唤醒,从那些画面中抽离。
揉着眼坐起身,谢仃后知后觉自己梦见了死人,有些晦气。
正是清晨初醒,还没日上梢头,她看了眼旁边熟睡的温见慕,放轻动作去洗漱,随后离开房间。
休息日没课,难得悠闲。谢仃翻着备忘录,今天安排只有一场饭局,是陪楚诫“见家长”。
算了算,她跟楚诫暧昧不清也挺久了,说实在有些腻味,但到底没正式关系,“朋友”之间也不好突然生疏。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这么放着。谢仃撂下手机,到露台吹风醒神。
正放空,后方不远却传来步履声,她侧目眺去一眼,不期然和温珩昱迎上。
他唇间香烟正燃,黑衫沉敛矜峻,对视间眉梢轻挑,似乎也才想起,家中还有客人到访。
清晨素静,风从窗口鱼贯而入,谢仃收回目光,勾指将拂乱的发丝略到耳后,裙摆随风蹁跹,簌簌漾起涟漪。
她很瘦,纤薄细柔的一枝。晨光下身体白得透亮,风抚摸过裸露肌肤,留不住半分痕迹。
温珩昱咬着烟,疏漠将视线错开。
“——小叔。”
下一瞬,慵倦嗓音落在耳畔。谢仃不曾回头看,只是懒声唤他:“你走神了。”
是事实。温珩昱未置可否,徐步停伫她身侧,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男人仍是惯常所见的修雅,从始至终都从容,好像刚才短暂留驻的视线是错觉。谢仃轻笑一声,散漫支起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