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页(85)
作者:咬枝绿
在黎嫣抵达医院之前,庄在走了。
云嘉从急救室被推出来,转进了病房,医生说还需留院观察。黎辉等在门口,一见黎嫣和司杭出电梯,便迎过去,说明云嘉此时的情况,已无大碍。
黎嫣看着黎辉,视线向后扫去,也只有黎辉的司机。
她一边问庄在的去向,一边往里走去,司杭推开病房的门,里头并没有别人。
黎嫣走到病床边看着云嘉苍白的脸色,女儿白皙的额头还有洇出血迹的擦伤,她极轻地用指腹摸了摸云嘉的脸,很是心疼,也很是气愤。
黎辉转述医生的话,云嘉从高处滑倒,磕到了脑袋,好在除了有点轻微脑震荡,没碰到其他位置,只是后颈划到了锐物,可能是石头或者砖角之类的,流了很多血,偏不巧,医院还缺这种血。
听此,黎嫣已经很不满了:“连血都没有,这是什么医院?”
“这已经是当地最好的私人医院了。”黎辉解释,听黎嫣低骂了一句破地方,随即安抚道,“嘉嘉现在已经没事了,庄在跟嘉嘉刚好是一个血型的。”
他小心翼翼替庄在说话:“庄在给云嘉献了血,刚刚才走,这一晚折腾,那孩子也是真撑不住了,脸色煞白,我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黎嫣的第一反应是皱眉,眼锋一扫黎辉,冷声道:“不要让嘉嘉知道这件事!”
黎辉有些不知为何。
黎嫣却嘱咐道:“你回去也提醒他,别当是什么大恩,要是没有他,云嘉会知道这种破地方?嘉嘉受了伤的事,我先不跟他计较了,今天的事,到底是巧合还是预谋,我会找人去查清楚,如果让我知道他对我女儿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黎辉听懂了黎嫣的意思。
早年清港出过一起绑架案,隔了数年才被查出来绑架的和救人的是同伙,一早谋划,低成本作案,轻轻松松便能挟恩图报。
“你这瞎担心,还要查什么?”黎辉讪笑道,“不可能的事,庄在是有分寸的人。”
“最好是这样!”
见黎嫣情绪激动,司杭温声道:“阿姨,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嘉嘉还没有醒过来,我们要想想,嘉嘉醒了我们怎么跟她解释这件事,警局那几个人处理好了吗?”
黎辉本来是要说,警局那边的事,也是多亏了庄在的大学室友,不然在曲州人生地不熟,这种调度安排,就是他们报上云家的名姓也要托人几经周转,浪费时间。
只是此时黎嫣已然迁怒不满,甚至已经疑心庄在,再提连黎辉自己都惊讶过的这层人脉关系,黎嫣可能更容易多想,反而不好。
于是,没有再提庄在,黎辉只道:“警局那边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之后的事交给律师就行了,不用操心了。”
黎嫣稍闭了闭眼,舒出一口气,面上却依旧不掩厌恶:“要不是嘉嘉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我实在懒得为这些烂泥一样的人操心,我到底要烧多少香,捐多少钱,这些人才能离我的女儿远一点!”
黎辉深知妹妹如今的脾气,她对底层出身的人自带恶感,对于“穷生奸计”信奉不疑,这种人,在她眼里,好是无知愚善,坏则满肚子心眼。
她和云嘉虽是母女,看待世界的眼光却截然不同。
黎辉安抚了几句,也提醒道:“嘉嘉受了不少罪,估计人也吓坏了,等她醒了,你千万就不要再怪她了。”
“是啊,阿姨。”司杭对此也附和,“如果嘉嘉一醒,你就质问她、责怪她,她肯定会不开心的,而且她又没做错什么,她从小就是对世界好奇,喜欢自己体验的性格,要管束的是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我们怎么能怪她呢,更何况她现在还受着伤。”
黎嫣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也想做一个让女儿开心的母亲,而不是时常三五句话不到就跟云嘉闹出不愉快。
可云嘉的父亲总是一味惯着她,导致云嘉性格过分纯粹,心怀良善,对人从来不提防,这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不愿意让女儿与恶周旋,那就要确保女儿身处的世界没有恶。
为人母,黎嫣自然会为女儿忧心。
她比云家人更明白一个道理,即拥有的越多,需要提防的就越多,没有那么多无由来的好意和喜欢。
此时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白垩色的雾气将十米开外的景物披覆得影影倬倬。
四月份有这样厚重森冷的雾,显得既奇怪又很不祥。
黎嫣收回视线,从内心深处对这个地方更加不喜,她转头跟黎辉说,等云嘉醒了,恢复一点,就立刻替她办转院。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待在这种地方。
第46章 Loading
[Loading……]
庄在醒来时, 浓厚的雾气已经散去。
春日晨光剥开重重水汽,洗涤过一样的清透明亮,但直直落在人眼皮上,仍然使庄在睁眼的一瞬间, 感到不适的刺眼眩目。
他手肘朝后撑, 动作要比以往吃力不少。
从柔软的床铺上坐起来, 缓过视线里的一阵晕光,他抬手摸了一下脸,指尖碰至颧骨, 是一处伤口, 神经反应,然后痛觉复苏,低嘶一声。
“你居然还知道痛,真是万幸。”
“你知不知道, 你一大早差点儿死在我家门口, 那个脸色白的,跟索命厉鬼一样, 把我家开门的阿姨都吓了一跳。”
卢家湛听到庄在醒来的动静,从外面的小客厅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说着话, 已经走到庄在跟前, 手指一点, 屏幕里播放的, 正是一段卢家门前的监控回放。
时间显示是早上五点五十三分。
灰调的监控画面里, 远处的雾气还是很重,能见度不足, 寂静无人的园区马路上,庄在从浓雾中来,踉跄到门口按响门铃,就已耗尽全部力气。
卢家的保姆稍迟一些打开屋门,还没赶到院门前,院门外的人就已经一头载倒了。
看完视频,庄在的指腹又再一次碰到颧骨,知道了这伤处何来。
原来是摔的。
脑子里有种供血不足的混沌,思维反应也比平时慢,他上一秒才想着要回忆,下一秒,人一动不动坐着,瞳面覆一层茫然雾气,好像就忘了自己要回忆什么。
连卢家湛都瞧出来了,放以往,他要是调侃庄在,寡言少语的室友即使懒得说话,也一定会通过一些细微的表情,吝啬又十分准确地流露出情绪。
就比如,他上学期在宿舍为了一段荒唐的感情要死要活,庄在经常不声不响给他带饭,好像怕他饿死在宿舍,会有横尸床铺的惨状,但是又毫无言语上的关心,不仅没有劝哄他多少吃一点的友爱行为,甚至次次带的都是他最讨厌的二食堂的糖醋里脊。
某一次,卢家湛看着餐盒里坨成一团的糖醋里脊,愤愤难忍,忍无可忍,最后轻轻摔了一下塑料餐盒,试图吸引过来那个整天都忙得跟陀螺似的室友的注意。
庄在闻声只扫了他一眼,继续整理起一大叠资料,似乎很快又要出门,根本无暇顾及他摔饭盆在作什么妖。
卢家湛只好开口发声:“二食堂的糖醋里脊全是面粉,还一股过期面粉味儿,扔门口,狗都不吃,你天天吃这个啊?”
庄在看都不看他:“我不吃。”
“你不吃?”卢家湛立刻瞪大眼,震惊与愤怒,在他死气沉沉的脸激荡地显出几分神采奕奕来,“你都不吃,你天天买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