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3)
作者:蝴蝶seba
皇兄啊,我并不是因为表面上的一个「贱妾」和你决裂。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你,载歌载舞的,往深渊走去。
这天她的心情,特别的糟糕。
慕容馥性喜开阔,所以她的院子一出来,就是一个小湖,花了不少心思才让一条小溪改道,成了一个活水湖。
入秋半湖残荷。她摆手不让人跟,拄着杖,踽踽独行。想让自己的心思沉静些。
二皇兄来闹过后,已然过了五天。管家报告说,馥王府附近多了不少暗桩子,请示要不要驱离。
「随他们去。」慕容馥默然,「加强我们府内的巡逻就是了…去请一支羽林军来。万一有歹徒硬闯…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虽然她只剩下这一亩三分地…但太小瞧她,是不行的。她倒要看看,皇兄有没有那个胆,闯进她的馥王府绑人。
她绝非善类。
但她还是烦躁,很烦躁。都已经安分守己退下来了,皇兄还是硬要把她拖下水。
岳方,只是个引子。
皇家,从来不是什么善地。
她走过九曲回桥,风吹残荷,瑟瑟萧索。她人生的秋天,好像怎么过都过不完。
走到桥中,隐隐约约看到湖心亭有人影。她眯细眼睛想看清楚…秋风渐寒,使女们也不喜欢到此喝西北风。而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打扫修缮的时间了…
等她踱步向前,看清楚了是瘦得可怜的岳方时,不觉诧异。他能起床也不过几天而已,怎么就走到这儿来?阴天的半残荷湖,又有什么景色可以看?
看他站了起来,倾身看着湖水时…有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慕容馥的心头。
「不要!岳方!」她厉声。
岳方惊诧的回眼看她,却笑得非常的温和淡然,对她深深一躬。
然后就倾身到冰冷的秋湖中。
「岳方!」她扑到桥栏,只看到一方漂荡的衣袖。
可恶…可恶!欺负我腿瘸了,跑不过去阻止?慕容馥大怒,从怀里取出一只短笛猛吹,声音尖锐高亢,惊动了整个馥王府。
然后她抛掉手底的香木杖,解掉衣服,仅着中衣,纵身跳进寒冷的湖水中。
这是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她会水,而且游得很好,属于无师自通那种。一个猛子扎进水底,岳方没有一点挣扎,紧紧的交握双手于胸,闭着眼睛直直的往下沈。
可恶…可恶!
但她游的速度还是不够快,费了很大的工夫才追上,可他的口鼻已经开始出现淡淡的血水。
揪住了他的衣领,憋得肺快爆炸的慕容馥心底的怒火更盛。
可恶!
她勉力游出水面,呛咳着,吃力的拖起沉重的岳方,托着他的下巴,被短笛招来的奴仆大嚷大叫的指着,家将已经放下小舟划了过来。
「招御医。」冻得唇都青紫的慕容馥冰冷的说,「把他治好!」
家将面面相觑,还是管家说话了,「回殿下,岳先生…断气了。」
断气?他敢断气?老娘到这种地步都不敢犯自杀这样的大罪…他敢死给我看?
慕容馥粗鲁的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瞪着躺在岸边,嘴角居然还噙着一丝笑的岳方。
「滚开。」她不耐烦了,「去招御医!」
慕容馥亲手急救,让他吐出不少水。呼吸是停了,可心脏还很微弱的跳动。
你看,你的身体还在挣扎,你怎么能够说死就杀死自己?!
她将岳方的下巴抬高,在众人惊诧羞赧的目光下,把嘴覆在他的唇上。
没见过人工呼吸?她对那些低低的抽气声很鄙夷。算了…他们的确不知道啥是人工呼吸…
过了一会儿,岳方呛咳着开始呼吸,抽气声瞬间转为惊噫。
松了一口气,慕容馥的怒火却更大,她掐住岳方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你最好有个好理由。」
喘气微微的岳方躲着她的目光,「…不能像个人般好好的活…最少我也希望像个人一样好好的去死。」说话间,又咳了好几声。
慕容馥更用力的掐他的下巴,「错了。死很不容易。对你而言,特别不容易。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犯了我的禁忌。」
她双目宛如寒星,发出冰冽的杀气,「自杀,是我绝对无法原谅的过错。你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抬下去!」她喝道,「派三个人给他,日夜盯着!擦破一块皮,就自己滚吧。
王府不留没用的东西!三餐都要吃到量,他敢绝食…就给我灌!」
她甩开要扶她的雀儿,抢过香木杖,颤巍巍的自己走回去盥洗。
但即使是舒适的热水,也没能让她心底滚烫又冰冷的怒火稍微退却一点。
慕容馥大病了一场。
她身体本来就弱,又跳进寒冷的水里。一场风寒差点要了她的命,大半个月还躺在病床上反覆发烧。
就知道发脾气。偶尔清醒的时候,她自嘲着。泄完怒火又如何?还不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这么多年了…都这么多年了。她都已经是二十五岁的少妇,早些有孩子,都开始要为儿女亲事操心了…
她还是改不了这个暴躁的脾气。
孩子。她想要有个孩子。
在发烧得全身疼痛,咳得几乎要出血,喉若吞炭时…她很软弱的想,我要我的孩子。
一个闲散世子,还不错吧?但在她死之前,都还能庇护得到,儿子或女儿。和她血缘相连,可以放心去爱的人。
没有算计、没有心机。用不着带着面具面对的人。
我的孩子。
干脆…随便买个男人好了。反正人牙子货源很充足。等生完孩子,远远的送走。
反正我是女帝的女儿,大可以理直气壮的生私生子,谁也不敢多说话。
什么坚持,什么狷介,通通抗不过女人天生想要子嗣的愿望。
无所谓,反正什么都无所谓。
她的高烧终于退了。眼睛睁开来,就看到瘦弱的岳方坐在她的床头,正在朝她额头敷湿巾子。
「…你倒比我早痊愈。」声音很是嘶哑,她感觉更难受,嗓眼塞满石头。
「殿下醒了?」岳方一脸平静的回答,「敝人早已愈可,托殿下的福。」
「在我面前不要弄那些敬称,我听着烦。」慕容馥无力的摆手,「饿了。」
他躬身,出去唤了使女,没多久就端了一碗白粥过来。雀儿却把白粥递给岳方,岳方也很自然的接过来,要喂她。
怎么回事?
她睇了雀儿一眼,却没说什么,半躺在迎枕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白粥。
「殿下,我…」岳方搅动白粥,「我不想给你添任何麻烦。蒙您搭救,已然不知如何报答了…」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自杀?慕容馥冷笑了两声。「你是吃定我。人活着都肯救了,死了当然也会办丧事,是吧?像个人似的死?你就这么回报我救你的恩情?」
岳方低头不语,只是又舀了一匙白粥喂她。
就算再三警告自己要心平气和,改掉坏脾气,可此刻她的怒火依旧没能压住。「还是你认为一个闲散亲王护不住你,吭?!」
岳方僵了一会儿,眼神渐转不屈,「…无功不受禄。为了我一个卑贱之人让两位殿下置气…没这种道理。」
她的怒气消散了一些,躺回迎枕瞅着他。「我不跟他置气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你送还。」
岳方的脸孔褪了所有颜色,连嘴唇都成了樱花白。压抑住颤抖,却没有一字哀求。「…但凭殿下处置。」
慕容馥的心底动了动。似笑非笑的问,「真的吗?」
「…是。」他神情更端肃,端肃得有些发狠。
其实,从男馆出身,又让卿王爷宠佞,不管他怎么尽力维护薄弱的自尊,不似时下男妾女装献媚,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女气。
一种有些倾颓的阴柔。
不过他长得极美,就算是三十岁了,还有种芳华月映的风姿。据说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笙箫上面的造诣更是无人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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