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11)
作者:染香群
陈祭月将头一别,勉强平静下来。就说她最好闭着嘴安静坐着,感觉好得多太多!
「有人喜欢跟妳下棋么?」他有些咬牙切齿的问。
陈十七很遗憾的摇摇头,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棋艺不精,某此后也不再跟十七娘子下棋了。」他又没找虐的习惯!这是虐心虐身…内伤无处诉啊!
「啊。」陈十七很失望,「那以后让少主七子?」难得有一个不是一面倒挨宰的,她还真心舍不得。
陈祭月现在有股冲动,立刻翻了这该死的棋坪!
最后是看状况不对的金钩上前打圆场,他们这盘棋下得忒久,月已偏西,早过了宵禁时分。陈祭月虽然怒火中烧,到底还是给金钩面子,同意去跟其他部曲那儿洗漱歇下。
铁环还偷笑,被金钩瞪了一眼。十七娘子其实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实诚。金钩自认也算是聪明人了,但在十七娘子跟前,却总觉得自己蠢笨不堪。
不知道该怎么说娘子了…她倒是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但是总讶异别人怎么会转不过弯老卡壳。
其实吧,论聪明机智少主跟十七娘子差不了多少…只是娘子实诚到猛戳人肺管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他们少主特别实诚,难怪老把少主给惹得大怒。
夹在中间,她真是发愁。
这宅子虽然不大,但主屋占的面积很小…毕竟是复制陈十七在山阳的闺房。其他部曲筑厢房连栋而居,金钩铁环住在一室,其他人倒是各有各的房间。腾出一间来安置陈祭月倒是容易的。
陈祭月倒也不是娇生惯养之人,倒下就睡。白天被勋贵破事操烦,晚上又被陈十七棋虐,身心俱疲,一夜香甜无梦。
天将微亮时分,外面却一阵刀剑交鸣,陈祭月猛然睁开眼睛,探手向床侧取剑,冲了出去…傻眼了。
其实这应该是再常见也不过的景象,侠墨子弟从会走路就开始练武,现在捉对儿相互击剑过招,完全是应该的。
但他们是来服侍十七娘子,南陈娇弱的女儿…等等,那女人娇弱吗?
铁环眼尖看到他,隔开金钩,欢声喊了声,「少主!」
他点了点头,正弯弓搭箭的陈十七也看了过来,微微点头致意,直视箭靶,嗡的一声,疾箭离弦,正中靶心。
虽然是仕女软弓,虽然不过三十步之遥。但她原本就是劫后余生、病体支离之人,能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
果然,她一点也不娇弱。
陈十七向金钩招手,附耳细语,就接过铁环递过来的竹杖,扶着慢慢往主屋走去,没再回头望一眼。
怎么就不练了?
金钩一脸古怪,恭敬的对陈祭月说,「少主,属下服侍您梳洗。」
「几时我需要人服侍…」清晨寒风,只觉胸前一凉。昨晚他借了部曲的短褐替换,被惊起也没好生整衣,现在倒有大半个胸膛露出来。
陈祭月凶猛的瞪了金钩一眼,大步入内,磅的一声巨响甩上门。
没见识的南陈女人!不就是衣衫不整吗?脱光了膀子练武都有呢!陈祭月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羞臊了。
那女人都不羞了他有什么好羞的?!
金钩站在门外苦笑。少主向来相当明理稳重,为什么遇到十七娘子就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燃啊?十七娘子还体贴的让她来提点,什么都没做啊。
但她还是捧了连夜洗烘熨烫好的官服里衣过来敲门,虽然脸色很难看,还是接过了铁环提着的水桶,自行洗漱穿戴了。
「娘子娘子,」铁环跑进来,「少主要走了,您不去送一送吗?」
「金钩去送了吧,我不用了。我猜,你家少主现在也不想看到我。」陈十七自己梳着头发漫应。
「为什么啊?」铁环睁大眼睛。她虽然武艺天赋极高,也十五岁了,但还一派天真。早上什么都看到了,但也看不出来向来稳重有气势的少主为什么会发脾气。
发脾气呢。多罕见啊。被少主瞟一眼就心生惧怕,但他连高声都很少,巨子都说少主心思太深,过于少年老成。
陈十七简单的挽了一窝丝,想了想,「害羞吧。」
铁环更茫然了,搔了搔头。习于把一群光着膀子的师兄弟打趴在地的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害羞的地方。
徘徊 之十四
陈十七端着一碗温茶静静的听少夫人季祁娘抱怨发牢骚。
「…我真觉得自己是白痴。嫁个人就笨到了,讲究什么温柔贤淑…我呸啊!早知道拳头这么好使,还不如一开始就打服打怕了,也不会后院一堆牛鬼蛇神。侍奉婆婆什么的,面子上情过得去就行了啊,反正她讨厌我讨厌死了,难道我吞忍她就不说我坏话?莫傻了…」
陈十七淡淡的,「一起头,当然是对枕边人还有期待,还想过日子。」
季祁娘眼中掠过一丝黯然,却很快的撇嘴,「现在不希罕了。反正我有儿子了,他高兴在哪死就在哪死吧。」
陈十七笑出声音,「少夫人比我聪明得多也够杀伐决断。」她垂眸,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一笑搁了茶碗,站起身来。
季祁娘眼尖,一把抓住她的胳臂,「别想跑。我闷死了,也就妳来能有人说话…妳刚想说什么?咱们有什么不好说的?」
「说了很惊世骇俗,而且轻浮,还是罢了吧。」陈十七掩口,笑得越发难止。
季祁娘挥挥手,让下人离远点,「妳说妳说,咱们墨家子弟别学那些腐儒吞吞吐吐。」
陈十七看着英气蓬勃、俊美逼人的少夫人,又想想长得偏阴柔的百胜侯世子,觉得他们俩很该换个性别。
「世子爷,其实长得还不错。」陈十七收了笑,「少夫人也不用拒人于千里之外…妳还青春年少呢。」
「哼,原来是为他当说客。」季祁娘竖起英眉,将她的胳臂一甩。
陈十七忍了一下还是又笑了,「世子爷比那些伺候人的小倌儿还俊俏呢。人家送上门来贴钱还求少夫人白嫖…嗯,怜惜。高兴受用就受用,不高兴就打发出去…反正世子爷也打不过妳。」
季祁娘愕然,好一会儿才笑嚷一声,「妳这满肚子坏水的贼妮子!果然是南陈家养的!净教些什么歪路数…」她扶着肚子大笑,「可、可真…真对!那厮也只配当个小白脸吆喝吧!」
成了。陈十七微笑。其实作为一个未来的百胜侯夫人,季祁娘绝对是翘楚的。世子爷虽然空有好皮相,但终究少年夫妻,季祁娘只是气愤、失望,不能说没有一点情意,不然也不会恼怒到把人踹出院子。
不如趁年轻多生几个子女傍身…世子爷追着她骂过,她倒是仔细看了几眼。这个纨裤子弟子嗣极艰难,也是他命好有了这么一个多孕易孕体质的发妻,庶子女那是天上的云,想都不要想了。
正笑闹着,陈十七觉得后颈微微一痛,抬首望天。一个仆妇匆匆走来,附耳跟季祁娘耳语几句。
她眉一颦,「不好。不能再留妳了。我那婆婆带着一票皇亲往这来了…我让人送妳出去,省得莫名让人污辱。」天气燥热,好些天没下雨了,这消息更火上加油,让她好不容易晴朗起来的心情又转烦躁,恨恨的搧了几下团扇。
陈十七踌躇了一下。太早了点。照她原本算计可以拖到季祁娘安产,但总有种种变因推快了结果。
但此时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想不想,再让妳婆婆吓一回,让她再安生几个月?」她终究还是决定了。
季祁娘狐疑的看她一眼,抬头也看了看天,只见一片湛蓝。
「她们并不是冲着我来。」季祁娘眉皱得更紧,「我婆婆不算什么,我是知道她邀了几个公主郡主县主什么的来赏荷,我没料到…」
「我料到了。」陈十七安闲道。她每三日来请平安诊又不是什么秘密。柔然公主恐怕已经被排挤出交际圈了吧?那些皇亲国戚眼高于顶,当然要来找场子。随便安个「藐视皇亲」的罪名,小可让她受皮肉之苦,大可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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