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伽雯示意刘思彻松手，瞪了他一眼后问：“劝架你一个人不行吗？”

“你这话问的……我劝什么架？”刘思彻“嘁”了一声，“他们要是打起来，我肯定帮昱迟啊！不然我拉上你干什么？还不是担心单春？”

“这都什么歪理？”陈伽雯一面蹙眉，一面好笑地望着刘思彻。比起不理解李昱迟和单春之间的关系，她倒是更关心单春发生了什么事。

“你要是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那么我的看法对你来说也一点都不重要，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也不值得讨论。”李昱迟保持着不习惯地严肃脸，继续说，“现在学校被问责，校方如果接受了家长的建议，对邓老师采取一定的措施，那么你猜接下来攻击的对象会是谁？”

听到这话后，单春直视着李昱迟的目光瞬间失去了恶意。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就算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猜想的可能性也接近百分之八九十。家长们的抗议可以牵制邓老师，同样也可以牵制她，不过就是换了间接的方式。她会不断遭人白眼，不断遭人非议，不断承受汹涌而至的各种糟糕结果。

“现在不就是了吗？”她咬了咬后槽牙。

李昱迟微微倾身向前，缓缓道：“远不止。你和邓老师之间发生的事，只有你们能说清楚。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邓老师为了维护你，拒绝说出实情。即是说，他要一个人承担全部的后果。”停顿了下，他轻叹着扶住了单春的肩，“守护的秘密是什么？”

这一颗无比诚恳的心动摇了单春，几乎都要脱口而出的事，最后又归于平静。她后退一步，主动离开了给予温暖的李昱迟，说：“真正坏的人才需要提供清白的证据。我们，不需要。”

李昱迟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看着对自己保持距离的单春说：“看在你是女孩子的面上，脏话我就不说了。行，那我来找，一直找到你们清白的证据为止。”

说完，他转身就从树干后走了出来。走了一步就直接撞上了偷听到现在的刘思彻和陈伽雯，三张发懵的脸凑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大写的“囧”字。

“别把人家好学生带坏了。”李昱迟看了眼不知所措地陈伽雯，伸手推了一把刘思彻，“我们有事要做。”

刘思彻一听李昱迟没有责怪自己，立马喜笑颜开，上前搭着他的肩，欢快地说：“只要和学习无关的事，我都参加！”

“这也是学习的一部分，不过就是课本上没教的。”李昱迟笑笑。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脚步回身望着跟在后头的陈伽雯，有些犹豫道，“刚才单春的事……”

“我谁都不会说的！”陈伽雯举手发誓，瞄了眼李昱迟，虽然心里觉得他帮助单春有些怪怪的，但他就是这样一个热心的人……反复劝了自己几遍后，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该不是喜欢单春才帮她的吧？”

“什么？我？喜欢……我这是……”

这下轮到李昱迟慌了，他又不能当着同学的面强烈地否认，这对单春似乎是一种轻视，但他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概括帮忙的性质，急得他说话都磕磕碰碰起来。

“昱迟有喜欢的人了。”刘思彻见好兄弟这么为难，索性替他说了，“改天让他给你介绍介绍，长得漂亮，是天使来着。”

陈伽雯脸上带着无意识挤出来的笑容，也不知怎么就点起头来，好像在认同刘思彻的话。

“那肯定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她说。

李昱迟扬起的拳头刚想落在多嘴的刘思彻身上，听到陈伽雯这么说，下意识地附和了一句：“确实挺特别的。从来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嗯。我先回教室了。”

两个男生目送陈伽雯离开，之后互相看了眼，莫名地松了口气。

刘思彻隐隐地替李昱迟可惜，伽雯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学习好、性格好，长得还挺标致。就这样伤了她的心，有点于心不忍啊。

“别这么看我。”李昱迟别过刘思彻的头，远眺那棵只剩树影的大树，单春早不在那儿了。他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振作精神道，“先回去上课。”

“好的，小迟爷！”

话是这么说，课也是真的回去上了。但耐不住老师说出口的每个字进入耳朵后都成了念经，别提神游得有多厉害了。那一句句批评的话语都像是在针对自己，比如“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这道题是送分题，这也会错”、“头抬起来看黑板”等等谆谆善诱的话。

李昱迟仗着自己年级第一暂时躲过了风头，即便上课分心严重，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些批评的话都留着下次他成绩退步时再说出口，还能起到典型教育作用，给漫不经心的同学当头一棒。

老师的眼色，同学的窃窃私语，课堂上时不时冒出来的小噪音都能打断李昱迟的思考，他被迫在意起他所在的这个群体，怀疑它存在的合理性，判断它本身的性质。这些冒出脑海时，他又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了英语老师所教的英语议论文万能开头的第一句——

“As we all know , every coin has two sides .”

第1章 好人与受害者（四）

邓老师事件发酵了将近半个月，非议没有停止，当事人也一直没有表态，更没有提及流言蜚语中的另外一个主角。

学校念及邓好平时工作认真，在此之前也从未有过任何纰漏，想给他一个机会。奈何，不对造成家长们紧张、愤怒的心情道歉的邓好，就算得到了学校的庇护，也得不到家长们的原谅。

“论坛上的帖子不见了。”

周末在家的李昱迟躺在床上，捣鼓着手机弄不明白大人们的愤怒点。这几日反反复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帮助他们的线索，当事人都在逃避，他一个局外人又要怎么做？

“是不是有人删了这些帖子？”甜甜问。

李昱迟坐起身，背靠在墙上，凝视着没有几个帖子的论坛，摇摇头说：“肯定是有人删了，就是不知道是谁。不过管他是谁呢，也算做了件好事。”

两个人一问一答之后，房间安静了好一会儿。李昱迟还在琢磨要怎么继续和甜甜多聊一下，方便打破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默时，姐姐就不请自来了。

她兴冲冲地朝李昱迟走来，一屁股坐在床上，非常热情地把手机往他眼皮底下凑：“快看看你姐夫出差回来的优秀成果！”

李昱迟立马将脸拉远这刺眼的手机屏幕，然后无可奈何地说：“姐，你想没想过万一你推门进来，我正裸着身体在床上跳舞，那场面要怎么收拾才能保住我脸面的同时又保住你的眼睛？”

李姗姗嫌弃地推了他一把，骂道：“你要敢在床上跳舞，我打断你的腿！”

“我说的重点是跳舞吗？啊？”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和我一起欣赏帅气威猛的万川的丰功伟绩！”

姐姐毫不在意弟弟讲述的隐私问题，固执地让他陪自己再一次看公安局公众号上今天所发的内容。李昱迟扯了扯自己被过于激动的姐姐拉下来的领口，不耐烦地瞥向了她的手机。

“……抓住了以单正为首的涉黑涉恶犯罪团伙，并于本月四日将犯罪嫌疑人单正从境外押解回城。”李昱迟百无聊赖地念完了一句，然后突然瞪大眼睛，一把夺过姐姐的手机，吃惊道，“单正？”

甜甜也同样震惊地问：“单春的叔叔？”

“应该是。”李昱迟眉头紧锁，再次逐字逐句地念完，扔感到费解。

“万川出差肯定是为抓这人，当时什么都没说呢，就很酷的扔下一句 ‘出差’就拎着我收拾好的行李麻溜地走了。不过现在想一想，我还有点后怕呢。万一哪天……”李姗姗见弟弟如此感兴趣，一下子话多了起来。但说着说着又提到了晦气不安的“万一”，她连呸了几声才作罢，对昱迟说，“你将来可别当警察，姐姐的心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爸妈的专业倒是不错，工作状态安全，学术研究性又强，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