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你们是补习完在逛街吗？”另一同学问。

单春依旧不说话，围着她的男生们看不清她的脸，也无法察言观色。但在李昱迟的角度而言，他们根本不愿去担心单春的所思所想，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愉悦，只想满足自己并不友好的好奇心。

“邓老师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准不是什么好人，单春你还是小心些。现在学校里关于你和邓老师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你没注意到进来上课的老师都经常看着你吗？”

“是呢，我们也是为了你好才说这些，都是同班同学不想你被别人议论。”

大家唧唧呱呱地如是说，连向来安静学习的学习委员都转回身不停地上下打量单春，然后露出匪夷所思又带着轻视的目光，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她重新回到认真学习的状态前斜了眼单春，那不是好意。

“我说你们真的很奇怪。”李昱迟扬声加入了这场话题的辩论中，“知道奇怪在哪吗？”

王勋没离开单春的座位，而是侧过脸奇怪地等着李昱迟说出答案。刘思彻扫了眼班上的同学，那一瞬间有很多感慨，明明是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可眼前的他们却如此陌生。

李昱迟望向面面相觑，甚至对他流露出不满神情的同学，一字一句道：“不想单春被别人议论，可你们却在议论个不停。为了她好，却总说些令她难堪的话。你们的爸妈是不是生下你们之后就都太忙没时间教过你们？”

突然的“教训”让王勋等人都觉得李昱迟有些小题大做，他们困惑不解地样子似乎是真的认为说这些话是为了单春好。毕竟没人会和不相关的人说这些事情，在他们看来不可理喻的是李昱迟。

“我们是担心单春被坏人欺负，又不是针对她。她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情，我们关心一下还错了吗？”同学中有人这样说道，“倒是你，一直对同学的事情不管不问，却总是擅自搅和他们的人生，比如常磊。”

说这话的是常磊之前的同桌马小霞。

一时间，矛头从单春身上转移到常磊身上，最后竟落到了李昱迟这儿。他皱眉打量着和自己针锋相对的马小霞，心想他平时有招惹过这个女生吗，为什么她看起来对自己有着非常严重的偏见？

“小霞，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你不能站在你的角度看这件事情，这是会产生误差的。常磊的事和李昱迟没有关系，他是——”

有关于常磊具体的事情陈伽雯知道的不多，但至少算三分之一的参与者。她生气并不是因为马小霞误会李昱迟，而是他们曲解了真正的“善意”。

“你想知道常磊是好是坏，联系他就一清二楚，不用在这里替他感到不公平，替他责怪我。”李昱迟阻止了想要说出一部分真相的陈伽雯，站起来将她拉到身后，对着马小霞说，“我不对没做错的事情道歉，也不会去解释做对了的事。”

马小霞看了他几秒钟，最后平静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王勋见自己小小的玩笑又成了众矢之，心虚的从单春座位旁挪开，挪开之前又有意无意的讽了一句“你不说话倒是省了不少事”。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李昱迟目睹了一个在众人眼中“自卑”、“学习差”、“行为不检点”的女生有了质的变化。他看见她狠狠地竖起了手中的笔，笔尖朝上，一支笔被她握出了武器的震撼效果。李昱迟见过另一面的单春，所以他并不惊讶。

“一个个围在这里是商量国庆节要去哪里玩了吗？要不要带上老师一起，我还能顺便在你们嬉戏玩耍的空档提前批改你们的作业。”

王老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门走了进来，正好逮住了还没散去的同学。他扫了眼浑身透着紧张感的单春以及把所有慌张都写在脸上的王勋，大人毕竟是大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些小崽子在玩什么花样。这个年纪的男学生看起来高大帅气的，其实一点用也没有，光知道欺负女孩子。

“还站这里？考第一很骄傲吗？”

李昱迟被王老师拿着试卷打了下头，顿时懵了。他匪夷所思地看着老师问：“考第一你打我？”

“这是你之前不愿考第一的惩罚。”王老师严肃地说，“有本事就要次次考第一，偶尔的第一不能说明你很强，只能说明你运气还不错。”

李昱迟有丝丝地不耐烦，这种面对大人时急躁的样子也是因为成长过程中无用的自尊心造成的。他不以为然地回答：“总是去证明自己能拿第一的人是自信心不够的表现，而我想拿就拿才叫真本事。”

“差点笑出来。”王老师说这话时瞄了眼有点难为情的李昱迟，语重心长地说，“去证明自己能拿第一怎么成了你嘴里不齿的行为了？他们一遍遍地去证明，就是不想坐上最高的宝座之后被人无情地踹下来。按照你的逻辑来说，你凭真本事拿第一，也自愿将第一拱手相让，所以你没尝试过从高处摔下来的感觉。找个机会试一下，到时候没人惩罚你，你也会难受至极的。”

李昱迟也没话讲，姜毕竟是老的辣。他只能转身回到座位上，翻来翻去才找到被他随便一塞的数学试卷。拿出来之后又叫住欲走向讲堂的王老师：“我是各科都第一吗？年级呢？”

“嗯，都第一。你们班主任正在办公室高兴着呢，可惜的就是你们班的各科平均分没有都拿第一。所以自修课的时候她应该会进来分析你们的考试成绩。”

“班主任可真贪心。”刘思彻小声抱怨了句。

待到大家都坐回到座位上，王老师开始分析起了这次的试卷。他说这次的出题并没有很难，所以能充分理解某些人考了第一的事实。李昱迟在台下听，眯着眼在数学试卷上画了头猪。

试卷分析进行到三分之一处时，他口袋里调成震动的手机嗡嗡作响。偷瞄了下王老师，确认他没有往这边看，李昱迟拿出手机看到了刘思彻发来的信息链接。

那是学校的论坛网站，李昱迟一直以为没多少人会逛，没想到帖子多到出人意料。他点开刘思彻发过来的帖子链接，链接打开需要点时间，而在加载的过程中他先看见了帖子的标题——《老师D和某姓s的女同学不得不说的秘密》。

第1章 好人与受害者（一）

有人曾说，沟通交流中重要的是“没有说的话”。

网络上说尽了的话能凭肉眼分辨好坏，即便是在一堆溢美之词中，也能一眼摘取混迹其中的肮脏字眼。

人们喜欢故事的反转，是因为拿不准真相，更是因为置身事外。有围观者，真相成了供人娱乐的故事，可以随意改写。

他们用唾沫篡改故事结局，让人分不清语言讨伐者和遭受讨伐的人到底孰是孰非。

图书馆。

“这些人说话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午休时间，李昱迟和刘思彻跑到学校图书馆的计算机房上网，翻阅了学校论坛有关邓好和单春的各种帖子，奇奇怪怪的内容层出不穷。

如果说第一个发帖人撰写的内容还有五分真，那么之后写帖的人几乎全是睁眼说瞎话。

“岂止是不负责任，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刘思彻叉掉了一个网页，连猜测单春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的帖子都冒出来了。

同样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为什么有人的思想就可以如此龌龊？他浏览得口干舌燥，拧开放在鼠标旁边的矿泉水盖，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

从注意第一个帖子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事情到底发酵成什么样李昱迟都看在眼里。议论师生关系的帖子居多，但竟然也有出现让邓老师滚出这所学校的过激言论。

“他们是亲眼看见了还是怎么着，为什么空口无凭的事情也能说得这么跋扈嚣张？”李昱迟又抛出了一个疑问，他看了眼比自己淡定的刘思彻问，“如果那天走在街上的只有我和单春，被其他同学看见会传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