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几秒内出现的反应，李昱迟感觉自己的心情莫名沉重起来，就像是有千斤顶压在了上面。刘思彻明明近在咫尺，可他的声音却悬浮着抓不住半点，面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张的，好比钓上岸的鱼。

李昱迟更是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像是隔着一层密不透风的薄膜痛苦地向岸上的鱼求救，然而他张不开嘴，窒息的感觉令他濒临死亡。僵直的身体顺着教室外墙往下掉，他费了好大力气握成拳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墙上。

身体上传来的疼痛感与精神上突如其来的痛感产生了共鸣。直到刘思彻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冒着冷汗的李昱迟才停止发疯似的行为。

“他快要死了。”

女孩的声音悠悠地冒了出来，比起昨晚的俏皮甜糯，此刻如同常磊一般颓废丧气。李昱迟惊讶于这不分白昼出现的声响，他扫了一圈只见所有人都只是奇怪的注视他，并没有人诧异听到了“她”的声音。

“昱迟你疯啦，破坏公共财物可是要赔偿的！”到了现在，刘思彻还在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有什么事冲我来啊，怎么着也比赔钱强啊。”

“我，我这是……你滚！”李昱迟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是吐了出来，而包裹在身心上的极度消极的状态忽然间又烟消云散了。

数学课代表陈伽雯从老师办公室抱着刚批改完的试卷出来，一眼看到走廊上被人群围住，坐在地上的李昱迟。她小跑上前，单手拨开站着看热闹的同学，吃惊地望着脸色非常不好的李昱迟。

“你相信我，他真的很糟糕。”

女孩也恢复了平静，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正常的请求信任的语气。李昱迟也不管声音真假，不管女孩是否存在，在心里直骂“还常磊快要死了，我才快要被你弄死了！你是不是难过的时候逼着我共情了！”

“对不起，我对负面情绪比较敏感，代入感比较强。”

李昱迟瞪大双眼，觉得自己完了，人格分裂了，她居然开始和自己对话了！！于是他开始惊悚地怀疑眼前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怀疑自己进入了梦魇迟迟醒不过来。

“你没做梦也没有人格分裂，都是真的。”

她又说话了。

李昱迟鸡皮疙瘩顿时起来，大吼了一声：“别窃取我的内心独白！”

“我正和你共用一个身体，你的感官也就是我的感官啊。你也别在心里骂我，我比你还愁呢，大半个月过去了也没找到出去的办法。”

疯了疯了，这世界终于疯了！李昱迟捂脸尽量不让自己震惊的蠢样被同学看见。

蹲在他前面的刘思彻惊觉李昱迟和自己说的天方夜谭的“附体”故事不是玩笑话，顿时警惕地转身朝想要关心又不知从何处下手关心的同学摆手：“都散了散了，帅哥有什么好看的！尤其是陈伽雯，手上抱着的是上次模拟考的试卷啊？那还不快回去发试卷，下节课就是数学课，别耽误老师上课，免得拖堂又连累我们。”

“要你管！”

陈伽雯本想对李昱迟表示关心，却被刘思彻一说涨红着脸有些生气的回了教室。她这一走把所有同学都带走了，毕竟大家更关心自己的分数。

“你站住。”

李昱迟不知什么时候起身，一把抓住了常磊的手臂，阻止他回教室。但是常磊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甚至极为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眼神忽而凌厉、拒人千里。

“大夏天你一直穿着长袖？”李昱迟注意这个已经很久了。他不确信自己精神是否正常，但他相信身体里女孩说的话，常磊有问题而且很糟糕，不然正常人不会在炎热的夏季将自己捂得如此严实。

“个人喜好。”常磊别过脸，左手抱着右手臂。

刘思彻看不明白李昱迟在做什么，但这个常磊是真的很奇怪。平时极少与同学交流，也不参加任何活动。运动会所有男生都报名了，只有他拒绝为班级争荣誉。这个也就算了，体检的时候据说他连衣袖都不肯拉上去测量血压，为此同学还笑他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

但排除这些不太能理解的行为，常磊还算是个成绩优异的男生。反正比吊儿郎当的刘思彻和李昱迟都要奋发图强，可李昱迟在高中期间也是坐过年级第一交椅的，就是不知为什么堕落了。

正当刘思彻乱想之际，李昱迟忽然伸手狠狠地掐住了常磊的手臂，就是不放他走。偏不巧这剑拔弩张的一幕被拿着教学三角尺的数学老师看见了，顿时气氛紧张到了一个顶点。

“老师，我不小心把常磊的手臂弄伤了，十分内疚想带他去医务室检查一下。”李昱迟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可以吗？”

数学老师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看到了常磊吃痛的表情，且不论事实经过如何，先去医务室看看总没错，于是不耐烦地挥手让他们快去快回。

“我没事，老师。”常磊铁青着脸果断拒绝。

李昱迟故意挑眉道：“常同学你这样我很为难啊。你要真没事就当着老师面把袖子提上去，不要有了伤痛也硬扛强行增加我的愧疚感。还是说，你想要秋后算账？”

常磊愤恨的样子表露无遗，对李昱迟的言辞无法反抗，也不知如何反抗。正因为想到了反抗，所以极尽可能的掩饰。

数学老师眯着眼睛打量李昱迟这威逼利诱的德性，用尺子拍拍他的肩道：“别磨磨蹭蹭的赶紧去！你以为自己数学成绩很好吗？复读生能有几个复读的年头？净干些浪费时间的蠢事。”

李昱迟的肩膀被老师的尺子戳得有点疼，只能服帖乖顺地点头表示以后一定会好好考试，能考90分绝不考60分。发誓要用最好的成绩令总是吵架、冷战的父母和好，让他们为自己的儿子感到自豪。

“你干嘛呢？”数学老师一把拽住想要跟着李昱迟和常磊走的刘思彻，明知他想翘课的小心思还故意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捉弄他。

刘思彻目送着李昱迟和常磊下楼，焦急地解释：“昱迟一个人搀不动常磊啊，我得去帮帮他。”

“你还是帮帮老师我吧。什么时候数学成绩能像英语一样一口气提高个20分让我们班的数学平均分能拿到全年级第一？”

“王老师你这……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我那区区二十分哪拉得动全班的平均分啊？”

“说得也是，那老师就期待你下次考试能一鼓作气提高个五十分了。”

“不是，老师你……”

“就这么说定了，进去上课。”

躲不过还莫名其妙做了个约定的刘思彻丧到没了人形，但王老师是个特别有意思的老师，所有同学都愿意和他做朋友，偶尔交谈会有点口无遮拦，王老师也是好脾气地引导。

不止是王老师，就连他的女朋友教物理的周老师都是个特别有趣的人，班上的学生喜欢她也就算了，就连隔壁乃至没被她教过的学生都无比喜欢她。

王老师时常羡慕周老师，羡慕她越活越年轻，羡慕她知道所有学生的事，包括男女生间那些小事儿。学生都毫无顾忌地同她讲，对她无比信任。

重要的是周老师教学能力一流，半路接手的班级教出的成果也都是年级第一。用王老师自己的玩笑话讲“周老师可真是个令人又爱又恨的女人呐”。

此刻这个可爱又迷人的周老师趴在窗口打了个喷嚏，晃眼间看到了楼下往医务室走去的李昱迟和常磊。心里还纳闷呢，这俩小子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平日里闹得不可开交的刘思彻去哪了？

“三班现在不是数学课吗？”周老师回头问三班的班主任。

班主任忙着备课，听到这话头也没抬道：“是你老公的课。我们班上的数学成绩一直都拿第一，结果上次破天荒的拿了年纪第三，可把我气死了。尤其是李昱迟这种明明能考好的人就不给考好的学生最令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