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夜(74)
作者:水一间
“就我看到的几次,是,就他一个人。”
吴熹沾了五六根薯条一起塞进嘴里,咽下后说。
“他在初中就是出了名的‘天才’。反正我们都这么认为,他那智商和我们聊不到一块儿去,硬凑一起玩儿大家都遭罪,所以他独来独往,大家也习惯了。”
陈洵沉默了几秒,问:“那你知道葛佳么?”
“葛佳?”吴熹愣了愣,说,“知道啊,那会儿都在传三班有个特别漂亮的女生,诶嘿。”
“那葛佳跟纪廉认识么?”
“嗯?他俩认识么?”吴熹表示不知情。
陈洵点点头,盯着手中的汉堡看了会儿,抬起头来。
“纪廉他初中三年每天都按部就班在学校呆着上课么?”
“那不然呢?”吴熹笑着反问了句,“怎么?你对天才的过去就这么好奇啊?”
陈洵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又问,“那你初中三年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怪事?”吴熹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陈洵迟疑了片刻,低声道,“有学生或者老师……死了之类的?”
“死人?没吧,挺太平的啊。没听说哪个学生跳楼自杀什么的。”
吴熹说着又低头用力吸了口可乐,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咬下一口汉堡,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咬着汉堡停了几秒。
“等等。”
他嚼完嘴里的,抬起头来看向陈洵。
“我想起来了。是有人死了。”
陈洵紧盯住他,顿时心跳加速。
“谁?怎么死的?”
“初二的时候,学校的化学实验室发生了一起意外。”吴熹道。
“意外?!”
“嗯。”
吴熹放下手中的汉堡,盯着包装纸回忆起来。
“有个打扫卫生的老头,躲进实验室抽了根烟。他不知道那是化学实验室,那天不知道怎么的,地上掉了些白磷没打扫干净,他点燃打火机的瞬间引燃了白磷……”
吴熹没说下去。
“然后就死了?”陈洵问。
“嗯。什么急性溶血性贫血,肾衰,送去医院没多久人就没了。当时我们化学老师还拿这场意外作反例,吓唬过我们,害得我们那会儿进了实验室就头皮发麻。我现在都记起来了。”
说完吴熹低头看了眼还剩一口的汉堡,兴致缺缺,没了胃口。
“这事当时闹挺大的,那老头家人还来学校吵过,跟学校要赔偿。可他是自己溜进实验室的,门上也写着警示牌,怪只怪那老头不识字,吃了没文化的亏。后来学校怕传出去影响不好,还是赔了点钱。”
“你们学校的化学实验室平时都开着?”陈洵皱起眉问。
吴熹摇了摇头:“没有,平时基本不开放,偶尔上节实验课才开。后面放危险品的小房间我们更接触不到。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沾到的白磷。”
陈洵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那要是参加了什么化学竞赛,身份特殊的人,会得到学校特权随意进出么?”
“啊?”吴熹没明白他的意思。
“算了,没什么。”陈洵低下头,搅动起可乐里还未化完的冰块,决定再去问一个人。
第57章 《为何东风凌冽》(4)
周三下午第一节课,两个班都是体育课,陈洵找到了和高博单独谈话的机会。
队伍散开后,林达绕开几人,搭过他的肩膀。
“找二班打球去,怎么样?”
一旁孙舵抱来篮球,在地上用力拍了拍,说:“那边有人叫嚣说要打爆你。”
陈洵听后朝球场望了眼,一个高个男生瞪眼盯着他,视线相交的一刻,抬手冲他比了个中指。
“你跟他什么仇啊?这么恶心你?”孙舵看过去,皱起眉问。
陈洵扫了男生一眼,看回他们,摇了摇头,说:“今天打不了。”
“怎么?”
陈洵将视线盯回到上课就锁定着的那个人,低声说:“有事。”
说完他径直朝渐远的背影跑去。
林达和孙舵两人眼看着陈洵追上高博,后者惊恐地躲开几步,又被陈洵像提小鸡一样揪住后衣领,不禁疑惑地互看一眼。
“他这两天怎么盯上高博了?”
“不懂。”
吴熹这时站球场上朝两人招呼了声。
“你们俩打不打?!愣在那干什么呢!”
“来了!”
林达和孙舵连忙应了声,脱了外套跑过去。
被陈洵拎住衣领的一刻,高博下意识想挣扎逃走,却被陈洵更用力地拽住。
陈洵用力揪住他,压低了声音:“昨天你逃什么?”
高博缩着脖子害怕地看着他,说:“我没逃。”
“那你现在逃什么?”陈洵冷下脸又问。
高博喉间哽了哽。
“你就这么怕我问你纪廉的事?”陈洵提着他走往教学楼,说,“但怕也没用,今天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否则别想走。”
最后陈洵连拖带拽地将高博带上了教学楼天台。
上到天台,高博慌张地瞪着眼,一直往后退。
陈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脚,在他退到天台边缘险要摔下去前抓住他,将他拖到一边。
高博趔趄两步,后仰着摔到地上,这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回头去看刚才险些要踏空摔下去的地方,后怕地吞了吞口水。
“我就问几个问题。”陈洵开门见山,问,“你为什么这么怕纪廉?难道你见过他杀人?”
果不其然,他说完这句,高博猛地抬起头,脸色比刚才差点失足坠楼更为苍白。
陈洵意识到自己恐怕说对了,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下,随后剧烈跳动起来。
“初二的时候,你们学校是不是死过一个清洁工?”
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坦然,口吻颇笃定,不容质疑。而高博额前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死得很蹊跷,是被白磷烧死的?”
高博低喘着气,几乎快昏死过去。
“他进了实验室抽烟,但实验室地上有白磷。白磷燃点本就低,潮湿环境只需到四十度就能被点燃。他还抽了根烟。”
那年恐怖的回忆再度浮现在高博眼前,那具燃烧的躯体,挥舞着双臂求救。还有那一声接着一声沙哑凄厉的惨叫,仿佛就在他耳边,他猛地弯下腰,捂着脖子剧烈干呕起来。
陈洵攥紧拳头,迫使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向前一步,逼视他。
“你是不是看到了?你看到那人被烧死了。”
“没有!我没看到!”
陈洵俯下身,将他一把从地上提起来,按到了墙上。
“你看到了。你为什么会看到?你当时在那做什么?”
“我……我没有……”
“说!”
高博整张脸紧皱着,浑身如同痉挛般。
他反复低下头又抬起,看一眼陈洵又躲开他坚定的目光,在这三月依旧寒冷的天气,豆大的汗顺着额角直淌到下颚。
“快说!”陈洵语气坚定地命令他,“除非你就是害死那老头的凶手,否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说。”
高博陡然怔住,高度数眼镜后的眼睛瞬间放大了近一倍,面容登时骇人起来。
“不是我!”他猛地拔高了声音,几乎吼出来,紧接着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
陈洵原想用激将法套出高博的话,谁知道高博的反应竟然如此心虚怪异,他只能将计就计。
“是你。”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是故意的!”高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大得陈洵暗自惊了一跳。
“我……我只是……想拿点东西而已……不,我只是好奇去看了眼……我没想到瓶子会倒……”
陈洵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端倪,松开手,皱起了眉。
“什么瓶子?白磷是你撒在地上的?”
高博恍惚地抬起头,呆呆地望着他,摇着头。
“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人会路过看到……我、我来不及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