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夜(67)

作者:水一间


“有,”白雁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我明天就来取信。”

“嗯。”白雁应了声。

放学后,两人吃过晚饭,白雁刚洗好碗,出了厨房,正巧撞见陈洵开了门出来。

“妈。”陈洵对上她的脸,一手握着门把,一手举起手里的信。

“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东西?”他问,“信纸本来不是这么叠的。”

白雁望着他,张了张嘴,一时哑然。

第51章 《安然入睡》(4)

第二天,钱茂上门来了。

白雁替他开了门,对上他风尘仆仆的脸,说:“你先坐会儿等等。”

她朝沙发伸了伸手,示意他坐,之后走到陈洵卧室门口,面对紧闭的房门,为难地敲了敲。

“陈洵,钱叔叔来了,有事找你。”

房里没有动静。

钱茂伸长了粗圆的脖子,紧张地问:“姐,能借到吗?”

白雁尴尬地回头看他一眼,继续敲了敲。

等了片刻,她再要敲门,手伸出时,门终于开了。

陈洵拿着信站定在门口,看她一眼,之后看向她身后的钱茂。

“钱叔。”

他上前两步,不等钱茂开口,就将信递到了钱茂面前。

钱茂默默接过信,拿了个透明塑料袋,将信放进袋子,塞进带来的包里,之后朝白雁点了点头。

“那姐,我走了。等有空了我再来好好拜访。”

“没事。你赶紧去忙你的。”白雁说着将他送到大门口。

陈洵在这时走上前来,问:“钱叔,用完了能还我吗?”

“啊?”钱茂停下脚,看向他。

“能还我么?”陈洵又问了遍,说,“这封信对我很重要。”

“啊,能!能的!”钱茂听明白后连连点头保证,“你放心,等案子结了,肯定原模原样给你送回来。”

陈洵听后沉默着点了下头,转身走回自己卧室。

钱茂看着他又把门关上了,转头看向白雁。

“那女孩子给他写的情书嘛。”白雁朝他无奈地笑笑,解释道,“被我们看了,心里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接受。”

“嗯,理解。”钱茂说着踏出门,“我一定尽快送回来。”

“好。”白雁跟他道完别,关上门,走回来盯着陈洵紧闭的房门,低低地叹了口气。

这两天除了洗漱吃饭,陈洵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换做过去,陈洵在家几乎闲不住,不是在泳队训练就是邀上朋友一起出去打球。

短短数日,陈洵身上如此大的改变让白雁无所适从,但她偷看了陈洵的信,知道自己确实不该,也知道大抵是因为那个女孩的死,才让陈洵如此消沉,于是失去了追究的底气。

两天后,下午一点多,陈洵正在写作业,接到了钱茂打来的电话。

那头钱茂问他:“陈洵,你是在哪天收到这封信的?”

陈洵如实说了时间,钱茂听后沉默了几秒,说,“我听你妈说,是那个叫纪廉的男孩把这封信给你的?”

陈洵承认道:“是。”

钱茂问:“他当时给你时,有说什么吗?”

“就说有东西要转交给我。”

“闫苓给他的?”

陈洵抿着嘴安静了几秒,回道:“不是。”

“那是谁第一个拿到的?”

陈洵握着手机低下头去,没做声。

“陈洵?”钱茂喊他。

陈洵沉沉吐了口气,说:“葛佳。一个叫葛佳的女生。”

钱茂那头一时没说话,就在陈洵准备挂断电话时,他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按笔迹,这封信早在一个月前就写好了?”

“……你说什么?”陈洵愣怔住。

“看来你不知道,那就好,没事了。”钱茂说完挂断了电话。

陈洵一手捂住胸口,另只手颤抖着将手机放回桌上。

这个冬天的第二场雪就是在这时悄然落下的。陈洵浑然不觉。

到了饭点,白雁走到陈洵房门前敲了敲,“吃饭了!”

然而却不见里面陈洵回应。

白雁直接开了门进去,却见陈洵一人低着头呆坐在桌前,直到她走到他身后,依旧一动不动。

“干嘛呢?吃饭了。”

白雁拍了下陈洵的肩膀,拍完却看到陈洵手背上一片水渍,不由愣了愣,侧开一步,探身望了眼陈洵的脸,在看到他脸上的泪痕时,诧异地张了张嘴。

“怎么了这是?”

陈洵用力抹了抹脸,猛地站起身,之后绕过白雁,头也不回地径直朝门外走去。

“诶?你去哪儿?”白雁喊了声,话音落地时,外面响起关门的声音。

她在原地愣了两秒,追出去后面对着紧闭的门,又是一阵愕然。

下了楼,冒着雪走去纪廉家的路上,陈洵给纪廉打了电话。

那头纪廉很快就接了。

听到纪廉声音的刹那,陈洵站定在路边的风雪中,喉间哽咽着一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我……”

他发出一个简短的字节,之后呼了老大一口气才继续。

“你出来。”他说。

那头纪廉沉默了几秒,说:“来天台。”

“好。”

陈洵挂了电话,一直走到纪廉家楼下,又像两小时前来这时一样,徘徊不前。

最后他终于上楼。

到了纪廉家门口时,纪廉恰巧在这时开了门。

陈洵站定住,同他对望。

屋里此时响起纪廉奶奶的声音:“外面是谁啊?”

陈洵顿了顿,开口道:“是我,奶奶。”

“啊……是陈洵啊?”老人家闻声缓缓走过来,“进来坐坐吧?”

“不了,我约了纪廉出去。”陈洵说完看向纪廉。

纪廉看他一眼,回头朝奶奶点点头,走出屋关上了门。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此时的天台积满了雪,脚踩下时直陷到脚面。

纪廉推开门,踏着雪径直走到围栏边,背对着陈洵望着远处。

陈洵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走得尤为艰难。终于他在离纪廉一米开外的地方站住。

“信是一个月前就写好的。”他说。

纪廉半仰起头,望着空中迅速坠落的雪,没做声,仿佛没听见他所说的。

陈洵预想到了纪廉会是这样的反应,可心中依旧迅速生出了一股恼怒的恨意。

“我不明白。”他慢慢攥住拳头,问,“你早就知道闫苓想自杀是不是?那天葛佳让你把信转交给我,是已经知道那天她准备自杀了,是不是?”

他说着低下头,声音带着颤。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纪廉看似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他冲上前两步,伸手扳过纪廉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攥住了纪廉胸前的外套衣领。

“我就这么被你们蒙在鼓里!我把你当做朋友、家人,你却把我当小丑耍,是吗?”

纪廉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说啊!为什么问你你总是不回答?”

陈洵吼起来,揪着纪廉使劲摇晃。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做出努力去猜你的想法?为什么你就不能直接说出来?我不是你唯一的朋友吗?凭什么你可以随时保持缄默,凭什么永远是我做妥协的那个!凭什么你可以骗我!”

陈洵怒吼着质问。

纪廉的背撞在栏杆上,腰间沾上了斑驳的雪块。他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神色依旧波澜不惊。

陈洵绝望地瞪了他许久,猛一松手,将他推了开。

纪廉趔趄几步才站住,依旧沉默地迎着他的视线。

“纪廉,你到底有没有人类的感情?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难过?”

陈洵一步一步往后退,耸着肩苦笑起来。

“我现在只要想到你知道闫苓准备自杀,却面不改色地对我隐瞒一切,就觉得你特别可怕。”

他一直倒退到天台门口,靠住门。

“我们原本说不定能救闫苓的!她在最无助绝望的时候写了信给我,在信里已经表现出自杀倾向,她在向我求救!可我……我却压根没看到信……我简直是个煞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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