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夜(41)

作者:水一间


泳队的打饭阿姨远比江阁学校里的阿姨来得痛快,大勺一挥,肉在餐盘里就堆成了一座小山,饭也是盖得满满当当。

打完饭,两人找到空位坐下来。

陈洵咬下一口红烧肉,忍不住满足地摇起了头:“还是这个味儿正宗。”

龚岩见状弃地哼笑了声,问:“江阁高中伙食好不是挺出名的吗?中餐西餐应有尽有,还花样多?”

“哎,你不知道。”陈洵又往嘴里快速地塞了口肉,边嚼边说,“我和纪廉一起吃饭,他总挑一个窗口吃。从开学第一天到我离开那天,我就没尝过其他窗口的菜。”

“那他不换,你可以换啊?”龚岩说。

陈洵一愣,随后若有所思地点头,“诶,对啊,我干嘛不换?”

“你小子,说你脑子一根筋吧,你还不服气。”

龚岩无奈地斜他一眼,低头继续吃饭。

两人没几口就把堆起来的饭山消灭了,之后又起身去添饭。

“到底还是运动量上来了,在学校里我就没这么饿,饭吃起来也不香。”陈洵边加饭边说。

再度坐定下来后,他看龚岩一眼,说:又迟疑着开口:“刚抽筋那一下,差点又把我恐水的感觉带出来了。”

龚岩一怔,心有余悸地点头。

陈洵先吃完了,放下筷子等龚岩的片刻,又说:“纪廉饭量特小,都不知道他怎么靠那点米饭长个儿的。”

“怎么又提纪廉?我又不认识。”

龚岩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我说你小子,就去学校呆了多久啊你?现在回来怎么满脑子都是那个纪廉?”

陈洵坏笑着冲他挑眉:“吃醋啊你?”

“呕——”

龚岩朝旁边弯下身子假装吐,起身后皱着眉放下了筷子。

“吃不下了。醋喝多了反胃。”

“哈哈哈……”陈洵登时笑得前仰后合。

吃完饭回到游泳馆,下午三点正式按表测,陈洵游得并不好,从腿伤前能游第一,落到现在只能排倒数第一。

一位没带过陈洵的教练明显对他的成绩非常不满,听按表的队员报完秒数便破口大骂,“这游的什么?!你他妈怎么不躺在水里飘过来?!”

一旁龚岩及时拦住,告诉他上午陈洵腿抽筋的事。

教练这才收回训斥的话,让陈洵休息会儿。

晚上躺在寝室宿舍里,陈洵忍不住跟龚岩聊了很久。

龚岩说到泳队进来的新鲜血液,有两个和他们当初进队时一般大,已经游得不错了。其中一个爱哭鼻子,有天被教练训哭了,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不肯起来。后来还是教练跳下去把他捞起来的。教练问他为什么不起来。他说他要把自己淹死在水里。

“泳池水那么浅,他居然想把自己淹死。”龚岩边说边摇头,“他怎么也得背块石头吧。”

陈洵听后不禁发出一声爆笑,龚岩连忙把手指比在嘴边“嘘”了声。陈洵才意识到这是在泳队。笑声要是被教练听到了,今晚就别想睡了。

回想起白天训练时溺水, 陈洵看向龚岩,“今天又是你把我捞起来。”

“诶。你个垃圾。”龚岩哼笑着起身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口扔给陈洵。

陈洵伸手接住,“要不是你,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龚岩摆手,“当初是我不该提冬泳的馊主意,那样你也不会恐水,错过国家队选拔。凭你的天赋,你不该在这。”

“你别啊,那次是我自己冲动作死,和你又没关系。老话说得好,淹死会水的。”

“不过我还挺佩服你的。”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龚岩依旧觉得不可思议。陈洵的反应太快了,他看到女孩被海浪盖过,下一秒,陈洵就不知从哪个地方冲出来,不假思索跳入了海中。

“你当时救人那速度,真绝了。”龚岩比了个大拇指,“我那一下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最后不是逞英雄失败,差点淹死吗?幸亏有你救场。”

“你当时是怎么发现她溺水的?”

陈洵没有马上回答,沉默片刻才回,“不是溺水。”

“那是什么?”

“自杀。”

龚岩一愣。这还是陈洵头一次跟他说。他忆起看到那女孩的第一幕,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的确,那女孩是在往海里走。怪不得陈洵反应那么快,原来早就注意到那女孩了。

“你当时怎么发现她的?”

陈洵歪头想了想,“估计因为她好看吧。”

龚岩嫌弃地撇嘴,“你不是说你不记得那女孩长什么样吗?”

“有个大概印象。”

“行吧,人工呼吸还是那个小女孩给你做的。说起来你初吻算是给她了。”

“噗——”陈洵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什么初吻,那叫人工呼吸!你急救知识白学了?”

“哈哈哈……”龚岩大笑几声,“不是你小子先说救人是冲人家好看的?”

陈洵翻了个身,“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之后又聊起江阁的生活,陈洵自然想到了纪廉。他说起纪廉的天才事迹,把龚岩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这怕是牛皮吹过了吧?!”

“真的,这世上脑子比你我聪明的人多了去了。”

“诶,比你聪明就比你聪明,别拉上我。”龚岩不乐意了。

陈洵“嘿嘿”笑了两声,借着窗外的光看他一眼,翻身躺平回床上,沉默片刻,眼前冷不丁浮现葛佳的脸。

“还有个人,但不想告诉你。”他又说,声音压得很低,更像自言自语。

龚岩没听清,反应了会儿才问:“那个纪廉在学校是不是特别招女孩子喜欢?”

“没有,他才十四,还小孩儿呢,压根不懂那些。”

“哎哟,你算是当了次哥哥了。”龚岩笑道。

“那是,他性格也挺闷的,不爱跟人多说话。”

龚岩琢磨了几秒,说:“我记得在哪儿看过,好像爱因斯坦小时候也性格内向,不爱说话。”

陈洵笑着扭过头去看龚岩一眼,“没看出来,您还知道爱因斯坦呢。”

龚岩怒道:“滚蛋。我好歹也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

两人又东拉西扯聊了会儿,安静下来。陈洵枕着手臂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回想刚才龚岩的话。在他看来,纪廉说不定真能成为哪个领域的大佬。聪明的脑袋瓜是老天给纪廉的礼物,纪廉平静地接受了,也没有浪费它。

只是,有时注视着纪廉没有情绪的眼睛,陈洵会怕纪廉把聪明用错地方。

混沌地想着这些,一夜辗转难眠。

第30章 《我们躺在海滩上》(2)

第二天,陈洵再度下水,又计时游了次。他游得十分卖力,但最终的成绩依旧令人遗憾。

这次王教练也在场,面对爬上岸来的陈洵,没有说其他的,只是把毯子帮他披上。陈洵从他手里拿过成绩记录表,看后冲他耸起肩,笑了。

“教练,按我现在的状态,一月的比赛应该会输得很惨。”

王教练听后沉默了片刻,安慰他,“尽力就好。”之后再没说一句重话。

陈洵看着他离开场馆的背影,捏着记录表,心中的愧疚像煮开的沸水,翻腾起来。

能在小学六年级被王教练选中,在他手下接受训练,而不是其他教练,陈洵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

暴力严苛的教练不在少数,陈洵不止一次在比赛时目睹,其他队的队员在输了比赛后忍着心情低落,还要接受教练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相较那些一味追求成绩,全然不顾队员心理健康的教练,王教练善于同队员沟通,给予队员充分的信心和肯定,有了明确目标的队员们吃苦也甘之如饴。

陈洵视王教练为他的恩师和伯乐。这也是他愿意坚持到现在,迟迟不肯跟王教练说出心中真实想法的原因。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陈洵的成绩始终不理想,总徘徊在倒数一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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