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夜(32)

作者:水一间


陈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

刚派发完号码牌,回到教室,广播就响了,陈洵还没来得及问纪廉有关闫苓的事,班里的同学们已经随着出操音乐涌出教室,脸上都是热烈的神情。

隔壁二班的人也都出来了,葛佳校服胸前别着号码牌,拿着班牌站在队伍前面,阳光照着她白净的脸,格外美好。陈洵收回视线,转头却又对上纪廉的目光,尴尬地转过头去,这时却瞥见张清和蔡兴两人一前一后从办公室出来。

其他人纷纷安静下来,迅速站好队伍。陈洵只好拿着班牌站到队伍最前排。张清到他面前站定,蔡兴则在二班队伍前停下。这时陈洵发现蔡兴左袖上别了祭奠逝者的黑色袖章。这一发现令他有些诧异。

蔡兴祭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刘贤武。蔡兴在江阁教了近二十年的书,自然认识老校长,可陈洵不解,为什么蔡兴要戴黑袖章。张清的两袖却空空荡荡。

按班级出操的顺序,一班先下楼。陈洵举着班牌从蔡兴前经过,匆匆一眼,瞥见蔡兴眼下的黑眼圈尤其重,脸色也憔悴,双眼疲惫无神,仿佛一夜未睡,精神状态和平时判若两人。唯一的解释就是蔡兴昨晚去了葬礼现场。陈洵顺势猜测蔡兴可能当真整晚没合眼,早上没换外套直接来了学校,神思恍惚下也忘了把黑袖章摘掉。

看来,虽然几个体育老师对刘贤武这个老校长颇有微词,但蔡兴却对刘贤武敬重有加,忠心耿耿,陈洵心想。

全校班级达到操场时,时间已经过了八点。

湛蓝的空中白云散开,十月的阳光撒下来,落在裸露的肌肤上还微微发烫。

班级入场,林达喊起口号的前半句,陈洵和同学们整齐划一地喊出后半句。

等所有队伍一个个按顺序喊着口号走过操场,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等待的过程中,陈洵一边欣赏着各个班级五花八门的班服,看还有哪个班的班服比他们班更丑。

身后两个运动员正聊天,两人已经将声音压得很低了,在前方此起彼伏的口号声下,不仔细听并不能听清内容。奈何陈洵紧挨着他们,一不留神只言片语就落进了耳朵里。

“杀人凶手就是闫苓的亲哥哥,叫闫烨。意外吧?”

“那闫苓昨晚有没有去葬礼?”

“当然没去,她哥可是杀人犯啊,刘贤武他们一家怎么可能就这么原谅他们,还让他们去葬礼。”

陈洵怀着好奇继续认真听下去。

“闫苓的哥哥为什么要杀刘贤武?不是亲戚么?”

“白眼狼啊。刘贤武帮了他家挺多的呢,以前闫烨中考成绩不理想,还是刘贤武帮忙塞进我们学校的。我听我爸说的。”

“帮了忙反倒恩将仇报?”

“就是啊。所以说他们一家白眼狼嘛。闫苓那个哥哥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考上二本大学结果退学了,欠了一屁股债,还进去了好几次。”男生停了片刻,“对了,闫苓的爸爸也是,在外面放高利贷,结果欠了一屁股债。哎,爸爸放债收不回,儿子欠债还不上。”

“那闫苓也太惨了吧,摊上这么一家人。”

“我听说她得抑郁症了,估计是真的,她都好几天没来学校上课了。”

“哎。”

男生没再说什么,女生也安静下来。

陈洵正过脸来,耳中重又传来新登场的班级嘹亮整齐的口号声。

第23章 《祷告者的对话》(4)

等所有班级在事先规划好的区域就坐,体育老师口中有着良好口碑的赵誉校长站上司令台,开始发表讲话。秋风吹乱了他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有一小撮逆着竖在他的头顶晃荡。

陈洵望着校长那一小戳“呆毛”直想笑,嘴刚裂开,却见蔡兴站在一班旁,仿佛也正望着赵校的那一戳飘飘悠悠的头发,只是双眼空洞,神思不知飘到了何方。

陈洵停下笑,这时身旁林达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什么呢?”

陈洵回过神来,匆忙摇了摇头,说:“你看校长头顶。”

“头顶?”林达看过去,跟着憋着笑“噗噗”了好几声。

陈洵耸耸肩,转头无意间和葛佳的眼神不期而遇。陈洵愣住,直视她圆而亮的眼睛,看她一如往常露出甜美的笑容,溺水的窒息感再度袭来。

这时身旁林达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诶,诶,纪廉要上场了!”

陈洵回过神来,顺着他指的看过去。

纪廉撑了把黑伞,头上还戴了顶鸭舌帽,压得很低,挡住了上半张脸。拉上的班服领口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半截鼻子。要不是露出了胸前的号码牌,完全判断不出此人是谁。

“对了。”

“嗯?”陈洵正望着纪廉,闻声看回林达,“什么?”

“我加了纪廉QQ,可他到现在都没加我。”林达说。

“这个……”陈洵面露尴尬,抓着头发看向别处,“可能他还没看到?”

“都这么久了还没看到啊。”林达笑了,“其实他就是不想加我吧。也没事,我加的时候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陈洵沉默着抬起手,两指撵了撵刚蹭到的台阶上的灰,他既不想让林达难堪,也不想勉强纪廉去做不喜欢的事。

“不过你看,我之前说的没错吧,纪廉单就只跟你一个人处得来。”林达说,“还看在你的面子上参加了运动会。我看他日光疹很严重啊,把自己包得那么严实。”

陈洵闻言朝纪廉投去目光。周围其他班不知情的人正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纪廉,但他坦然自若地站在那,撑着伞,身姿挺拔。

“你们俩真是开学才认识的?”林达试探着问。

陈洵想起纪廉说在他八岁生日同他相遇那晚,正是他母亲自杀的日子,愣了会儿神,点了下头。

“嗯。”

“好吧。”林达砸吧着嘴,说,“真羡慕你。”

“哈哈。”

陈洵心虚地干笑了两声。他只能撒谎,毕竟他不想告诉林达,纪廉父母的事。

“中秋放假那几天,纪廉还去你家帮你补课了是吧?”

“对啊。”

“他讲题你听得懂吗?”林达说完顿了顿,“不是,我的意思是,他讲题也像平时说话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吗?”

“嘿,不是,纪廉讲得很清楚,我都能听懂,他说过的题型我基本能掌握,够厉害的。”

“哇,”林达没有灵魂地发出了一声感叹,说,“我也想体验下天才给开小灶上小课的感觉,可惜纪廉连一个眼神都不给我。嗐。”

说完他无力地垮下肩膀。

陈洵在他肩膀上鼓励意味地拍了拍,收手时见纪廉合上了伞。

看台上随之也起了骚动,大概都因为纪廉这一收伞的动作预示着即将轮到他了。

原来有这么多人像他一样,期待着赛场上的纪廉。陈洵想。

下一秒,他突然觉察到自己似乎正被人注视着。

当纪廉助跑结束,在沙坑上方越过的这一刻,陈洵找到了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的主人。

同葛佳四目相对时,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旁林达随即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陈洵一愣,和葛佳几乎同时转头看向赛场。

纪廉的第一次试跳跳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距离。

“六米零八。”裁判报道。

之后的两次试跳中,纪廉甚至跳到了6.29米。

周遭起了更大的骚动,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虽然在纪廉之后的体育生立即跳出了7.23米的好成绩,差点就破了校记录,但大家依旧围绕着“纪廉居然能跳这么远”聊得热火朝天。

“我以为他只能跳四米左右。”

“四米?我本来以为纪廉连脚都不会抬,会踱步走进沙坑里。”

“哈哈哈哈……踱步走进沙坑里?!”

“但看他平时体育课上的表现,这想法好像也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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